玉门关内,林雪收到了沈天送来的急信。信中详细说明了京城补给车队遇袭、轰天雷图纸可能已泄露,并提醒她提防敌人可能使用格物院武器的情况。
林雪看完信,面色如常,但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发白。她将信纸就着烛火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传令下去,全军戒备等级提升至最高。所有哨卡加倍警惕,尤其是夜间,严防敌人小股部队渗透或使用爆炸物袭击。”林雪对副将下达命令,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副将领命而去,帐内只剩下林雪一人。她走到西疆地图前,目光落在黑风山的位置上。局势比她预想的更复杂了。黑沙部落本身就已拥有未知的“雷火杖”,若再得到格物院的“轰天雷”和技术,其威胁将呈指数级上升。
“必须加快节奏,在黑沙部落完全消化这些技术之前,打掉他们!”林雪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改变了原先稳扎稳打的策略,决定兵行险着。根据多方情报汇总,黑沙大酋长乌木拓性格残暴但刚愎自用,接连得知附庸部落被剿灭、大龙援军抵达的消息后,定然怒不可遏。林雪决定利用这一点。
她下令龙天新军主力前出,在黑风山以东三十里处,一处名为“魔鬼城”的雅丹地貌区域,依托复杂地形扎营,摆出一副步步为营、准备长期围困的架势。同时,她派出小股骑兵,不断骚扰黑沙部落的巡逻队和补给线,故意激怒乌木拓。
果然,乌木拓被林雪这种“挑衅”行为彻底激怒了。他集结了黑沙部落主力骑兵三万人,还有他的王牌——“雷火营”,浩浩荡荡开出黑风山,直扑魔鬼城而来,意图凭借优势兵力,一举歼灭这支不知天高地厚的大龙军队。
“来了。”接到斥候急报,林雪站在魔鬼城一处高耸的土丘上,通过千里镜看着远方地平线上扬起的遮天沙尘,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她早已在此处设下了天罗地网。
魔鬼城,并非真正的城池,而是千百年风蚀形成的无数形态各异的土丘、石柱,地形错综复杂,通道狭窄,极不利于大规模骑兵展开冲锋。
林雪将龙天新军分为三部分:
· 诱敌部队: 五百轻骑兵,由一员骁将率领,任务是利用机动性引诱黑沙主力深入魔鬼城腹地。
· 伏击主力: 四千步兵和弩兵,依托复杂地形,隐藏在预先选定的高地、隘口和洞穴中,构成多层交叉火力网。
· 预备队: 五百精锐步兵和所有工兵,负责查漏补缺,并准备在关键时刻发起反冲击。
乌木拓率领大军抵达魔鬼城外围,见大龙军队营寨扎在如此险恶之地,心中更是轻视,认为林雪不过是个不懂兵法的女流之辈。他毫不犹豫,下令全军突击,务必生擒那个大龙女将!
黑沙骑兵如同潮水般涌入魔鬼城狭窄的通道。一开始,他们进展顺利,大龙的诱敌部队一触即溃,向后“败退”。这更助长了乌木拓的骄狂之气,命令部队全力追击。
然而,当黑沙大军完全陷入魔鬼城复杂的地形中,队形被拉长、分割时,林雪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尖锐的铜哨声在怪石嶙峋间回荡!
霎时间,埋伏在两侧高地上的神机弩手露出了狰狞的獠牙!淬毒的弩箭如同死亡的蜂群,从各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倾泻而下!狭窄的通道使得黑沙骑兵成了最好的靶子,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于耳!
“放箭!压制两侧!”乌木拓又惊又怒,挥舞着弯刀大吼。
黑沙骑兵中的弓手试图还击,但他们在明,大龙弩手在暗,加上地形限制,他们的反击显得苍白无力。
“雷火营!给我轰平那些土丘!”乌木拓将希望寄托在了他的秘密武器上。
只见一支约百人的队伍越众而出,他们手持一根根黝黑的、碗口粗的铁管,正是“雷火杖”。他们寻找制高点,点燃引信,对准两侧弩箭射来的方向。
“轰!轰!轰!”
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巨响在魔鬼城中回荡!白烟弥漫,碎石飞溅!几处大龙弩手的埋伏点被轰个正着,出现了伤亡!
林雪在千里镜中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幕。这“雷火杖”的威力,确实不容小觑,射程和爆炸范围都超过了她的预期。
“命令弩手小组,采取‘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战术,绝不在同一位置停留超过三次射击!工兵,引爆预设的陷坑和绊索!”林雪冷静地下达指令。
龙天新军严格训练出的纪律性和执行力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弩手们迅速变换位置,继续给予敌人精准打击。同时,预先埋设在关键通道上的陷坑被触发,绊马索拉起,使得黑沙骑兵的冲锋变得更加混乱。
乌木拓的“雷火营”虽然威力巨大,但装填缓慢,且在移动中和复杂环境下难以发挥最大效用。他们成了大龙神机弩手重点“照顾”的目标,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黑沙部落的攻势被完全遏制在魔鬼城的复杂地形里,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乌木拓焦躁不已,他发现自己空有兵力优势,却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无处使。
眼看士气开始低落,乌木拓决定孤注一掷,亲自率领最精锐的亲卫和剩余的“雷火营”,猛攻林雪中军所在的那片区域。
“擒贼先擒王!跟我冲!”乌木拓赤红着眼睛,一马当先。
这支精锐部队的战斗力确实强悍,他们不顾伤亡,强行冲破了龙天新军设置的两道防线,逼近了林雪所在的指挥高地下方。
“保护将军!”副将紧张地喊道。
林雪却面不改色,她看着下方疯狂冲锋的乌木拓和他的“雷火营”,对身旁的传令兵道:“告诉第三弩兵队,瞄准那些持‘雷火杖’的,优先击杀!预备队,准备反冲锋!”
令旗挥动,埋伏在最后一道防线的、装备了格物院最新式迅雷弩的弩兵们,将密集的箭雨泼洒向“雷火营”。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迅雷弩的威力发挥到极致,雷火营士兵接连倒下。
就在这时,一名雷火营士兵在倒下前,绝望地点燃了手中“雷火杖”的引信,试图同归于尽。然而,他或许是因为紧张,或许是因为受伤,那“雷火杖”并未指向大龙军队,而是歪斜着指向了旁边一处岩壁!
“轰隆!”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的爆炸响起!那处岩壁被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碎石如同雨点般落下,甚至将附近几名黑沙骑兵淹没!
这意外的一幕,让交战双方都愣了一下。
林雪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细节:那爆炸的威力,远超过“雷火杖”正常发射时的表现,更像是……炸药在密闭空间被引爆的效果?
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沈天信中提到的“轰天雷”原理,以及墨衡关于能量控制的论述。一个大胆的猜想浮上心头:这“雷火杖”,或许并非她想象的那种先进的前装滑膛枪,而更像是一种……使用不稳定黑火药、铸造粗糙的大型火门枪?其巨大的声响和白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火药工艺落后、燃烧不充分以及管壁可能存在裂隙导致的能量外泄!刚才那异常的爆炸,很可能是因为“雷火杖”本身存在缺陷,在异常状态下发生了炸膛!
这个猜想让她精神一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雷火杖”看似可怕,实则存在重大缺陷,射程、精度和安全性都值得怀疑!
此时,预备队在林雪的命令下,如同猛虎下山,从高地两侧冲下,狠狠撞入了因被困和“雷火杖”异常而陷入短暂混乱的黑沙精锐之中。
乌木拓见大势已去,在亲卫拼死保护下,狼狈不堪地杀出一条血路,向魔鬼城外逃去。主将一逃,黑沙大军彻底崩溃,变成了单方面的追击和屠杀。
魔鬼城一战,林雪以五千新军,大破黑沙部落三万主力,阵斩超过一万,俘虏无数,黑沙大酋长乌木拓仅以身免,其王牌“雷火营”几乎全军覆没。龙天新军威震西疆!
战斗结束后,林雪立刻派人仔细收集了所有“雷火杖”的残骸。经过随军格物院工匠的初步检查,基本证实了她的猜想:这确实是一种制造工艺粗糙、使用不稳定黑火药的前装式喷火武器,管壁厚薄不均,甚至有砂眼,极其容易炸膛,其技术含量,远低于格物院成熟的“轰天雷”和火炮技术。
“看来,黑沙部落背后的‘远方客人’,技术水平似乎有限,或者……并未倾囊相授。”林雪看着那些残骸,心中稍定。至少,在技术层面上,格物院仍然保持着领先。但京城泄密带来的隐患,依然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头。
魔鬼城大捷的消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回京城,举国振奋!皇帝沈雨龙颜大悦,对林雪和龙天新军褒奖有加,同时对格物院的贡献也再次给予了高度肯定。
然而,沈天却高兴不起来。赵虎在西域方向的调查取得了关键进展,确认那批被劫的“轰天雷”确实被秘密转运,试图通过一条古老的丝绸之路支线送往黑沙部落,幸亏林雪动作迅速,在黑沙部落覆灭前截断了这条线,部分轰天雷被追回,但仍有少量和图纸可能流落在外。
更重要的是,赵虎顺藤摸瓜,终于抓到了那个在陇右道活动的“中间人”——一个看似普通的绸缎商人。经过连夜突击审讯,这个商人承受不住压力,招认是受和王府一名外管事指使,所有资金和指令都来自和王府。
人证物证俱在!
沈天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将所有的证据整理成册,在一个早朝之后,单独求见皇帝,将奏章和证词呈上。
养心殿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皇帝沈雨看着那些确凿的证据,脸色铁青,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抖。他没想到,自己的亲弟弟,为了争权夺利,竟然敢通敌卖国,向正在与朝廷作战的叛军输送武器技术!这已经触碰到了他作为皇帝和兄长的底线!
“这个孽障!”皇帝猛地将奏章摔在御案上,胸膛剧烈起伏。
“皇兄息怒。”沈天躬身道,“此事关系重大,若公开处置,恐引起朝局动荡,亦有损天家颜面。臣弟以为,当务之急,是彻底清除和王府内外与此事相关的势力,切断所有可能通敌的渠道。至于三皇兄……还需皇兄圣心独断。”
皇帝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沈天说得对,皇家丑闻,不宜张扬。他眼中闪过一丝痛心和决绝:“传朕密旨!着内卫府即刻包围和王府,所有府内人员不得出入!将涉案一干人等,包括他身边所有亲近僚属,给朕统统拿下,严加审讯!和亲王沈沐……圈禁府中,无朕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
这是一场不动声色的风暴。一夜之间,权势显赫的和王府被内卫围得水泄不通,数十名管事、门客被秘密逮捕,和王沈沐被变相软禁在了自己的府邸之中,所有的政治势力瞬间土崩瓦解。朝野上下对此议论纷纷,但皇帝对外只宣称和王“染病需静养”,具体缘由,讳莫如深。
沈天站在格物院的高楼上,看着京城依旧繁华的街景,心中并无多少喜悦。扳倒了沈沐,只是清除了一个内部的毒瘤。西疆的战事虽暂告一段落,但黑沙部落残余和那些神秘的“远方客人”尚未肃清,流落在外的技术和武器依然是个隐患。而且,经过此事,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通往强盛的道路上,不仅有无知和保守的阻碍,更有来自内部的阴谋与背叛。
他拿出纸笔,开始给远在西疆的林雪写信。他要告诉她京城的变故,让她安心;也要与她商讨,如何彻底解决西疆的隐患,以及……应对那些可能来自更遥远地方的、未知的挑战。
窗外的梧桐树开始抽出新芽,春天已然到来。但沈天知道,真正的风雨,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