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城一战,黑沙部落主力尽丧,大酋长乌木拓带着少数残兵败将逃回黑风山老巢,已是惊弓之鸟。周边原本臣服或被胁迫的部落闻风而动,纷纷脱离黑沙控制,有的甚至主动向玉门关示好,表示愿意重新归附大龙。
林雪并未被胜利冲昏头脑。她深知乌木拓虽败,但黑风山险峻,易守难攻,且那神秘的“远方客人”尚未露面,隐患未除。她一边派出使者招降纳叛,分化瓦解黑沙残余势力,一边整顿兵马,准备对黑风山发动最后一击。
同时,她命令随军的格物院工匠,加紧对缴获的“雷火杖”残骸进行研究,并审讯被俘的雷火营士兵,试图挖出关于“远方客人”的更多信息。
从俘虏口中得知,那些“客人”大约是在两三年前出现在黑沙部落的。他们人数不多,只有十几人,穿着与西域诸部迥异的服饰,说着听不懂的语言,好像来自“日落之地”。他们带来了改进冶炼技术的方法,帮助黑沙部落打造了更精良的兵甲,并指导他们制造了“雷火杖”。但这些“客人”深居简出,很少直接参与部落事务,乌木拓对他们也是礼遇有加,甚至有些忌惮。
“日落之地?西方?”林雪蹙眉。这与北境“天工城”遗民所说的来历似乎不同。难道来自天外的流落者,并非只有一拨?还是说,这“日落之地”另有所指?
就在林雪筹划进攻黑风山时,黑风山内部却发生了剧变。
乌木拓败退回山,威信扫地,部落内部本就存在的矛盾迅速激化。一部分贵族认为乌木拓的鲁莽招致了灾祸,主张向大龙投降;而以乌木拓弟弟为首的死硬派则主张凭借天险死守。
混乱中,那些神秘的“客人”做出了选择。他们似乎判断黑沙部落已无利用价值,在一个深夜,带着他们所有的工具和资料,在几名熟悉山路的向导带领下,悄然离开了黑风山,不知所踪。
“客人”的离去,成了压垮黑风山抵抗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主张投降的贵族发动了兵变,杀死了乌木拓的弟弟,挟持了重伤的乌木拓,打开山寨大门,向兵临山下的林雪投降。
曾经雄踞西域东部的黑沙部落,就此覆灭。
林雪兵不血刃地进入了黑风山。她第一时间搜查了那些“客人”居住过的地方,只找到一些废弃的、奇形怪状的工具,以及一些绘制着复杂图形和符号的残破皮卷,上面的文字无人能识。那些“客人”如同人间蒸发,没有留下任何关于他们去向的确切线索。
西疆黑沙之乱彻底平定。林雪留下部分兵力协助安西大都护府稳定局势,整顿归附部落,自己则率领龙天新军主力,押解着俘虏其中包括大酋长乌木拓,带着缴获的战利品和那些神秘的遗物,班师回朝。
凯旋的队伍比去时更加雄壮,旌旗招展,士气高昂。“巾帼将军”的威名,经过魔鬼城一战,已传遍天下。
京城再次万人空巷,迎接英雄归来。皇帝沈雨亲自出城迎接,给予了林雪和龙天新军将士极高的荣誉和封赏。林雪因功晋封为“镇西将军”,仍领龙天新军指挥使,实封食邑,地位尊崇无比。
沈天站在欢迎的官员队列前列,看着那个在万众瞩目下依旧从容淡定、英气逼人的身影,心中充满了自豪与难以言喻的悸动。数月分别,期间的担忧、牵挂,在此刻化为难以抑制的喜悦。
林雪的目光也穿越人群,精准地找到了他。四目相对,无需言语,彼此眼中都映照着对方的身影和那份历经考验后愈发深厚的情谊。
盛大的凯旋仪式和宫宴之后,沈天终于找到机会,在格物院他的书房内,与林雪有了单独相处的时光。
“一路辛苦了。”沈天为她斟上一杯热茶,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
“职责所在,谈不上辛苦。”林雪接过茶杯,指尖与他微微触碰,两人都心照不宣地顿了顿。“倒是京城这边,听闻王爷肃清内患,雷厉风行,才是真正劳心劳力。”
沈天笑了笑,没有居功,将话题引向了西疆:“那些‘远方客人’,当真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林雪神色凝重起来:“他们撤离得很彻底,只留下些无法辨识的杂物。不过,从他们帮助黑沙部落改进冶炼和制造‘雷火杖’的手法来看,其技术风格,与墨衡先生所描述的‘天工城’体系似乎有所不同,更偏向于……实用和简化,甚至有些粗糙。我怀疑,他们可能并非‘天工城’那样的正规探索队,而是……另一批目的不同的流落者,或者,是某个技术层次稍低、但同样掌握了基础火药和冶金技术的文明。”
这个推测让沈天眉头紧锁。如果来自天外的威胁不止一方,而且目的各异,技术路线也不同,那未来的局势将更加复杂难测。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加快自身的步伐了。”沈天沉声道,“格物院不能只满足于追赶和防御,必须要有属于自己的、开创性的突破。”
他将墨衡关于能量符文的研究、显微镜的最新进展,以及蒸汽机遇到的瓶颈一一告知林雪。两人如同最默契的搭档,很快就沉浸在对未来技术路线和军队建设规划的深入探讨中。
窗外月色朦胧,书房内的灯火却亮至深夜。
西疆战事平息,内部隐患暂除,大龙迎来了一个难得的和平发展期。皇帝沈雨对格物院和龙天新军的支持力度空前,资源倾斜,政策宽松。
沈天和林雪都抓住了这个机会。龙天新军开始大规模扩编和换装,沈天则指挥格物院,将更多的资源投向基础研究和关键技术的攻关。
墨衡在能量符文上的研究取得了初步应用——一种基于简化符文理念改良的、效率更高的蒸汽机气缸阀门被设计出来,虽然距离实用还有距离,但证明了这条路径的可行性。
玻璃工坊成功制造出了色差更小、成像更清晰的双筒望远镜和更高倍数的复合显微镜,极大地推动了格物院在光学、生物、材料等领域的观测能力。
火药工坊在沈天的指导下,开始系统研究硝化棉、雷汞等更先进的起爆物和发射药,试图从根本上提升火器威力。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一日,久未露面的太后,突然传召沈天和林雪一同入慈宁宫觐见。
慈宁宫内,熏香袅袅。太后端坐凤榻之上,神色慈和,先是例行公事般地褒奖了二人在西疆和格物院的功绩,话锋却随即一转:
“哀家听闻,小九儿与林将军近来时常在格物院商议要务,有时直至深夜?虽说都是为了国事操劳,但毕竟男女有别,瓜田李下,难免惹人闲话。你们二人,一个是我皇家亲王,一个是未出阁的将军,总该有些避忌才是。”
太后的话语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敲打意味。她似乎在提醒他们注意身份,保持距离。
沈天心中不悦,但面上依旧恭敬:“太后娘娘教诲的是。孩儿与林将军所议皆是军国要务,格物院机密,不敢有丝毫懈怠,故而有时忘了时辰。日后定当注意。”
林雪也垂首道:“臣谨记太后娘娘教诲。”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似随意地补充道:“说起来,林将军年纪也不小了,立下如此不世之功,却至今云英未嫁,着实令人心疼。哀家倒是认识几家青年才俊,家风清正,或可为林将军留意一二?”
这话一出,沈天和林雪的心中同时一沉。太后此举,名为关心,实为施压,甚至可能带有试探和离间的意味。
林雪神色不变,语气清冷而坚定:“多谢太后娘娘挂心。只是如今西疆初定,新军草创,百事待兴,臣实在无暇顾及私事。且臣立志报国,愿效仿古之班昭、木兰,婚姻之事,暂且不提。”
她回答得不卑不亢,既表达了以国事为重的态度,也委婉地拒绝了太后的“好意”。
太后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但面上笑容依旧:“好!有志气!既如此,哀家也就不勉强了。你们且去吧,好生为朝廷效力。”
从慈宁宫出来,沈天和林雪并肩走在宫道上,气氛有些沉闷。
“太后似乎……对我们走得太近有所不满。”沈天低声道。
林雪目视前方,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王爷不必多虑。清者自清。只要我等行得正坐得直,一心为公,便无愧于心。”
沈天看着她坚定的侧脸,心中那股情感愈发清晰和强烈。他知道,太后的干预只是一个开始。他们之间,除了共同的事业,似乎还横亘着更多世俗的阻碍和复杂的朝堂博弈。
但他并不想退缩。
“你说得对。”沈天停下脚步,看向林雪,目光灼灼,“只要我们目标一致,心意……相通,便无人能真正阻挡我们前行的道路。”
他话语中的暗示,让林雪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抬起眼,对上他那毫不掩饰的、带着炙热温度的目光,脸颊微微发热,终究还是轻轻“嗯”了一声,迅速移开了视线,但唇角那抹微不可察的弧度,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悸动。
宫墙深深,前路漫漫,但两颗历经磨砺的心,却在风雨来临前,靠得愈发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