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神情恍惚的同学,谢珏静坐良久,突然问:“您说,他会不会……”
他家对面的灵机道人捋了捋长须,想都没想,就给出了他的回复:“不会。”
谢珏:“……”
他刚想问,耳边又传来……
“在这世界上,‘死亡’可不是终结,而能留下的痕迹的地方,也不单单只有灵界……”
如果那位大王利令智昏,真的要对那小孩下手……
“你猜有没有其他‘人’,想要拿他去将功补过?”
灵机道人摇头,意味深长地再次补充一句:“你不会是忘了吧!这么些年里在阳城‘落子’的,可不只有那位大王啊!”
也就祂倒霉了些,才这么巧撞上了那位竟然会在这个时间点苏醒的意外。
而他,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个情报,才紧赶慢赶地赶过来的。
道人摇头,先是为自己的失去先机暗自叹息,然后才继续分析道:“如果那位大王不动手,那么祂还能用‘想要知道那位的近况’来为自己的所做所为推脱,但如果祂动手,那就几乎等同于从实了祂的图谋不轨。”
灵机道人再度摇头:“想来那位大王不会那么傻。”
等那位大王冷静下来,把这里面的道道给想明白了,那祂别说灭口了,说不得还得派个人把那小孩带回去护着,免得被其他人抢了‘先机’。
听完便宜师傅的分析,再想想刚才那个单薄的身影,谢珏抿嘴,暗骂一句‘操蛋玩意’。
然后……
“不知道师傅还有没有事要问我,如果没有,那弟子就先去洗漱了。”他起身,拱手躯身道。
听到这话,灵机道人这才想起,他这次找便宜徒弟的本意,可不是想向他解释这明显失败的‘投资’。于是乎……
“等等,我们现在聊聊你今天去送的那位吧!”道人一边斟酌,一边给谢珏传音道。
谢珏暗道一声‘果然’,而后垂目拱手:“师傅容禀,非我不愿,而是弟子与那位也只是初次见面……”
所以这可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本身也不知道啊!
灵机道人:“……”
这个他倒也知道,但……
“那你就说点你知道的!”他还是有些不死心地说道。
谢珏脸色有些难看,灵机道人一瞧,暗自叹息一声,温声道:“你应该也知道我的性格,我此次之所以相问于你,不过是想要更了解那位夏小哥,好方便我投其所好而已。”
谢珏微微一顿,最后一咬牙……
“如果师傅还信得过弟子,那阿一明天只要醒来,我就去问他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灵机道人沉默片刻,突然咳嗽两声,说道:“倒也不必那么……”
既然说开了,谢珏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问:“那我就再等等?”
这次,道人用行动表示了他的意思:“我这里有几颗万寿山出产的疗伤圣品,你明天拿去,看看那位小哥用不用得上。”
谢珏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起身朝对门走去。
……
翌日,在一夜无梦地睡醒后,夏一鸣突然有点想哭。
天杀的!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到底有多久没睡个正常觉了。
就在昨天,他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快要猝死来着。
又守了一夜的夏元昭无语地看着他,神情古怪地说:“就一个晚上没做梦,值得你作出这般小儿姿态吗?”
就比如他,作为灵类,如果没啥事,一般都不会做……哦,不对!如果不是为了维持以前的记忆,现在的他别说做梦,甚至连睡觉都不需要好吧!
夏一鸣翻了个白眼,一边挣扎着从床上起来,一边哼唧道:“您是不会懂睡觉睡到自然醒的舒服的。”
就比如他,虽然头还是有点抽抽,但比起昨天来,他现在的状态绝对要好上不少。
夏元昭先是吐出一缕雾气,来搀扶着走路还有些跌跌撞撞的他,然后才撇嘴说:“我倒是想‘睡’一觉,但谁能接我的班呢?”
以前他要为本体看门守户,现在则是……
他看向小侄子,无奈摇头。
以阿一现在招惹敌人的速度和质量来看,他下岗的日子怕是更遥遥无期了。
然后……
在小侄子活动身体的时候,男孩指向他的手机,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刚才有人找你,但我看你睡得正正香,就拦下了。”
夏一鸣微顿,他看了看手机,又看向大佬,心中突然浮现一丝不妙,于是乎……
“谁啊?”他有些忐忑地问。
夏元昭抿嘴,指了指南边说:“他说他是夏江的爸爸。”
如果是其他人,他还没这知头疼,但那个夏江的父亲……
夏一鸣:“……三伯?”
夏元昭点头,接着说:“我感觉有麻烦要来了。”
要是他猜测得没错,这人想要问的事,怕是跟州里那个让人头疼的玩意脱不开干系。
夏一鸣:“……”
他没吐槽大佬的乌鸦嘴,只是用手捏了捏眉心,翻到了那个堂伯父的号码。
片刻之后……
“喂,三伯吗?嗯……可以……好的,我在家里等你。”
少年看了眼黑下来的屏幕,手用力捏了捏手机,若有所思地坐回床上。
男孩飘过来,绕着他转了一圈,好奇地问:“他有说什么事吗?”
“没,只是说想要见我一面。”回过神来的夏一鸣摇头,然后说道:“但我觉得吧……您猜的应该没错,他的事应该很棘手……”
不然的话,也不会是他刚打过去的电话才响了一下,对方瞬间就接通了……
这明显就是……
“他一直都在等你的电话?”男孩挑眉。
“嗯。”夏一鸣点头,开始思考为什么找他的不是堂哥,而是堂伯……
……
十分钟后。
出于担心独自面对长辈自己会比较尴尬的缘故,在接待三伯父时,夏一鸣选择拉上了外公和外婆。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会怕外婆担心,而选择隐瞒某些事,但现在……咳咳!反正他都昏死两次了,再加上外婆昨天还在气头上……
“金来啊!你这么早过来找阿鸣,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夏外婆端来茶水,有些好奇地问那个一大早就登门拜访的侄子。
早一步把傀人收回来的陈凌,现在则以侄子陈栋的身份坐在一边作陪。
夏金来有些局促地双手接过茶水,转头,面露难色地看向把他迎进来后,便默不作声的侄子。
正在给自己倒水的夏一鸣一看,摇头,说道:“没事,您说吧!”
夏金来沉默几秒,突然来了个深呼吸,对着夏外婆说:“姑,我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云凤的事。”
说完,他不等听迷糊的夏外婆反应过来,就转头看向侄子,说:“我来找你,是你三哥说,阿鸣你这里可能有法子……”中年男人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起来,声音也有些呜咽。
夏一鸣沉默了几秒,他脑子里突然回想起分神回来时,一并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某个画面。
——一个微胖的半透明中年妇女,突然出现在前同桌身后的车窗玻璃上……
于是乎……
“是三伯母还是三哥的未婚妻?”他问道。
夏金来先是愣了下不,而后眼睛突然瞪大,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地看着侄子。
陈凌微微挑眉,收回若有所思的表情,接着轻咳一声,刚想问夏金来‘云凤怎么了’,又突然想到自己现在用的是侄子的身份,那么称呼侄媳妇有点不太合适……
好在,夏外婆此时也是满腹疑团,先他一步问外孙:“什么未婚妻?”
夏一鸣干笑两声,把之前三哥过来的事告诉了老太太,然后……
“严格来说,三哥当时找的是表叔,我只是恰逢其会。”
陈凌闻言,顿感不妙,连忙转头看向老伴,不过他刚准备开口解释,一旁的夏金来却突然起身,三步作两步地绕过来抓着夏一鸣的手说:“阿鸣啊!既然你知道,那你就帮帮伯伯吧!”说完,这个中年男人还抺了把眼泪,呜呜地哭了起来。
夏外婆见此,也只能先给自家老头子扔下一个等下再收拾你的眼神,然后就过去帮着外孙解围,顺便安抚起侄子。
陈凌:“……”
他无语地瞪了眼那个又把锅扣他脑门上的小混蛋,但当夏外婆转头时,他又连忙换了个讨好的表情……
……
在一番兵荒马乱的闹腾过后,等客厅里的众人都回到各自坐的位置,夏一鸣才一边斟酌,一边讪讪地说:“三伯还是先把事情的具体跟我说一下,我才能知道事情到底是不是像我想的那样……”
经过一番劝慰和宣泄,夏金来心中因昨天得知家里变故而产生的忐忑和压抑已经消散了不少。
因此,在听到侄子的问题后,他先是定定神,然后才苦笑着说:“十二啊,对不起!伯伯也是因为你伯母的事,才一时没忍住。”
“没事!您还是先说伯母的事吧!”夏一鸣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并再次强调先谈正事。
夏金来先是苦笑一声,略显疲惫地点头道:“是这样的,你三哥昨天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是你三伯母和他的未婚妻不知道因为什么,竟然全都昏睡不醒……”
夏一鸣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心道:“那个突然从车窗玻璃中伸出手、想阿秋后面抱住他脖子的小胖女人,果然是三伯母……”
只是……呃,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三伯母之前的形象应该是一个行事风风火火、穿着十分干练的女性才对啊?
另一边,夏金来正在回答夏外婆的问题:“……已经送医院了,但他们查来查去,都说她们的身体没有一点问题,只是睡着了……可是姑啊!她们现在是不管怎么叫、怎么推搡都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啊!”
所以……
他看向正若有所思的侄子,眼中带着希冀地说道:“快天明的时候,你三哥突然打电话给我,让我来找阿鸣你问问。”
如果说之前的话,他还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那么现在……
“阿鸣,你三哥说不让你白忙活,他已经把婚房的过户手续给办了,只要你签名,那房子就是你的……”
夏一鸣怔愣几秒,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您这话说的……”
他是喜欢看着余额里的数字变大变多没错,但是这活……人家三哥已经给过一次钱了啊!
旁边,原本听到‘婚房过户,只等签名’这话,夏外婆看外孙的眼神就已经变了,等她后面看到自家小孩似乎并没有接受的意思时,才按捺住蠢蠢欲动的手,选择继续安静地听着他们的交谈。
夏一鸣不知道自己又逃过一劫,甚至他都没注意到他外婆此时的神色,因为他此时,正在竖起耳朵,倾听着一个微如蚁呐的声音:
‘她们不是睡,是魂被拘走了。而且,她们现在就在她之前带回来的那两面镜子里。’
三楼,夏元昭一边传音,一边伸手探进嘴巴里掏啊掏,很快就从肚子里掏出了两面色泽暗淡、形状一圆一方的玻璃镜子。
二楼。
夏一鸣:“……”
尽管他之前就已经有所预料,但等大佬确认,然后又给扔了个重磅消息时,他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都陷入怔愣之中。
最后,还是陈凌看不下去,在瞥了眼楼上后,戳了戳他,意有所指地说道:“要不……你去给‘你朋友’打个电话,看他知道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
夏一鸣扯了扯嘴角,看了看外公,又转头看向正目光灼灼看着他的三伯,有些恍惚地点点头……
……
等一脸不在状态的外孙出门去,陈凌才转头对侄子说:“他前两天才受了伤,就算是睡了两天,精神头也还是一直不太足。”
夏金来恍然大悟,随后赶忙起身,对夏外婆道:“姑,对不起,我不知道……”
夏外婆无奈地摆摆手,叹气,说道:“算了,现在先说云凤的事吧!”
比起像前儿个那样去冒险,现在的这种情况她倒是勉强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