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回答的夏一鸣更是疑惑,下意识把目光投到自家意识世界——却见某蟾正蹲坐在他家灵性长河中,像块巨大的礁石,生生截住‘河水’,让原本静静流淌的灵性长河只能分成两股绕过它,再汇聚在一起向前流淌。
“……”
难怪他感觉沉甸甸的,像被块巨石压着,有这么一大坨压在那,他要是还能感觉轻松起来那才有鬼。
不过……
这货一向不都是藏在‘海底’、有时还不知从哪找来‘淤泥’把它自己给埋个严实的吗?
现在……
搞什么鬼?
就在夏一鸣感觉到奇怪之时,披甲巨兽突然张开能吞下楼宇的‘血盆大口’,接着又将一只覆满银鳞的爪子探进去,开始掏啊掏的。
看着对方作出这种让他感觉十分之眼熟的动作,少年头皮一麻,不由得把目光放到另一个人身上,用传音询问:
‘你刚才都跟它聊了什么?’
夏瑶轻笑,伸手在还躺着的‘他’那脑袋上摸了摸:
“我刚才问它,知不知道灵木要怎么修行才好。”
夏一鸣一怔,但没等他再次开口,就见一点如梦如幻的银光朝他飞来……
他下意识‘伸手’接过,等他再抬眼,就见刚才还把爪子伸到嘴里掏换的家伙,现在已经整个趴在长河之中,浑身还散发着‘有事没事都别再吵我’的气息。
把一切都收入眼底的夏瑶笑意更深,温声对他嘱咐道:
“要是你还能分出神,不妨抽个空打开看看。”
说罢,她不再言语,挥手招来黄云,盘膝端坐其上。而后,她掐指唤来源源不断的灵雾,再化雾为雨、飘然落于少年身上,而她本人则是闭目,开始勾连地脉,继续自己的修行。
母树内的夏一鸣静默一瞬,低头凝视着手中那点忆泡,捏了捏,‘脸上’浮现出现几许纠结。
水君和日君的记忆他都还没消化完,现在又来?
而且……
他都有母树那几十万年的记忆了(只粗略看过,同样没消化完),还需要手中的这一份吗?
思索片刻,终是摇头,他抬手把手中的忆泡(记忆副本)扔嘴里,咕嘟一声‘吞下’。
不过,他但却不是打算去‘看’,而是准备把它先安置到他的‘图书馆’中。
在那里,他所得到的‘馈赠’都被他具象成书籍,有簿有厚,最簿的不过寥寥数页,最厚的……占据两个有一面墙高的书架。
那是母树的记忆,它几十万年的点点滴滴,都被蛤蟆从它的‘过往’(历史)中提取出来(除了受归墟诅咒影响而不见的部分),详实到有些东西可能连它自己都已经忘了。
夏一鸣的意念‘环顾’一圈,把刚才吞下的忆泡放到一个空置的绿色书架上。
这东西就像个超级压缩包,在没有被他解包(解读)之前,它会一直保持这种状态,直到他开始解读,才会有书出现在这个书架上。
……
离开‘图书馆’,他先是瞄了眼正干得热火朝天的三号大佬和他家分神,再扫过那十几个建筑工人打扮偃人,啧啧稀奇的同时,心里不忘给他家老头子点个赞。
要不是有‘他’帮忙,自己怕是还要继续住从土里长出来的房子……
唔!
当然,也可以按之前所说的那样,在母树身上找个树洞猫着,把自己当蛀虫。
想到这,他忍不住失笑,收回注意力,继续用灵性去侵蚀洗炼母树体内的细胞。
要是母树还‘活’着,他可能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毕竟万物有灵(灵性),有灵就有就会本能地抗拒他这个‘外来者’。
但如今……
它的那点灵性先是被诅咒污染,然后再被蛤蟆打个半死,来了个‘生吞活剥’。
现在——
它就是个空荡荡的壳子,任人采撷,毫无抵抗之力。
“……”
至少,现在还没有。
……
“咄、咄、咄!”
夜幕降临,就在夏一鸣沉迷于自己的‘开荒’和‘清剿’游戏时,突然感觉‘自己’被敲了好几下。
他循着感觉看去,就见自家分神正端着个杯子,在他身体旁屈指,有一下没一下地高地着系在他腕上的那条树根上。
而对方在发现他的‘视线’投过去后,就举了举手中的杯子,又指了指天:
“忙完没?天黑了。”
脑子还沉浸在方才第一次‘占领’鲜翠与猩红交织的叶片时,所发现的某些东西占据着脑子的夏一鸣愣了好一会,才明白对方想说什么。
只不过……
他回头盯着自己刚才解构出来的东西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头对外面的‘人’说:‘你回去替我吃吧,我这边还有点事。’
分神有点意外,稍稍想了想,挑眉道:
“有发现了?”
夏一鸣‘皱眉’思索半晌,才带着几分不确定回应:
‘是有点发现,但我也不确定,只是直觉告诉我,那东西可能跟我们要找的东西有点关系。’
此言一出,不只分神愣住,就连在长桌那边低声说话的三号和夏瑶,也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夏一鸣沉吟几秒,才把自己的新发现说出出来:
“就在刚才,当我第一次洗炼那些叶子时,我突然捕捉到一缕从那些叶子上发出的奇怪讯号……”
分神眼睛一亮,捏紧手中的杯子,打断他的话:
“你找到接收对象了?”
‘找倒是找到了。’
夏一鸣‘点头’。
这时,夏瑶和三号也走了过来,直截了当地问:
“是什么?藏在哪?”
母树体内的少年又转头,盯着他刚才发现的东西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它们在韧皮的里,是一层很奇怪的细胞,像活的,当那些讯号传输到它们那里时,它们竟然对另外一种细胞发出‘抵抗’和‘驱逐’我的讯号。’
这是他第一次从母树体内感受到抵抗的力量,很弱,但的确存在。
‘我刚才尝试对它们进行解构,然后我发现一点很奇怪的东西。’
说完,他不等他们询问,就控制着一条树根朝他们伸过来,再借用母树体内的系统,把刚被他解构出来不久、现在正奋力挣扎的那缕东西输送过去。
……
几分钟后。
夏瑶瞥了眼那缕被她封存禁锢起来的‘猩红’,抬手捏捏眉心:
“怪不得我之前没能发现它。”
谁能猜到搞鬼的东西竟然是‘活性’。
一般而言,只要是个活的,身上就不会少了这玩意。
‘它藏得很好,而且分得很散,这次要不是通过那道讯号追过去,我还发现不了它。’
夏一鸣忍不住咋舌,一边感慨自己的好运,一边吐槽它的狡猾:
‘它已经跟母树完全融为一体了,只要母树不亡,它就不灭。’
或者说……
‘它就是母树,母树就是它,之前那个瘤体可能只是个幌子……’
夏瑶沉默几秒,摇头:
“这倒未必。”
要是她猜的没错……
“那个瘤体应该真是它们的核心。”
如果不是核心被摧毁——
“你现在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入驻它的身体,并且直到今天,才因为你的入侵而发起零星的反抗。”
夏一鸣想了想,觉得这话倒也没毛病。
只不过——
‘它是怎么回事?’
以及……
‘我现在要怎么办?’
他已经发现了,他的洗炼根本没用。
‘这玩意遍布母树的整个身体,每个细胞都有,就连我刚才洗炼过的也是一样。清除它,就等于让母树去死。’
分神闻言,不由一怔,转头看向那株高到直插云霄、一眼望不到顶的灵木,低声嘟囔道:
“难道要放弃……”
飘在分神身边的三号同样抬头仰望,眼中闪过一丝纠结,不过很快,他便决然开口:
“放弃就放弃,长痛不如短痛。趁我们还没把老本赔进去,壮士断腕吧!”
夏瑶没有否定,但也没有点头,而是盯着那缕不停挣扎的猩红,蛾眉微蹙。
夏一鸣等待片刻,见她没有出声的意思,便轻咳一声,在对方看过来时,放轻声音问道:
‘你说,我们之前计划的事,现在还能继续吗?’
放弃……
这倒不是不可以。
就是吧……
他看着被他留在身边的另一缕猩红,又感觉了下母树体内那恢复不到全盛时的百分之一,但于他而言已经无比澎湃的力量,心中顿时肉痛无比。
它现在是孽物不假,但它这壳子也还是太完美了,跟空有灵神、但身体‘孱弱’的他,真是再契合不过。
面对他的询问,夏瑶先是对瞪大眼睛、欲言又止的三号摆摆手,方才回答:
“理论上,祂的怒火,能洗净一切的邪祟。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
这时,分神插了句话进来:
“这灵木自身就是邪祟本祟。”
夏瑶看了他一眼,颔首:
“对。”
夏一鸣沉默,过了半晌,他才叹息一声,又问:
‘那要放弃它?’
就像三号大佬说的那样,在沉没成本没大到让他割舍不了前放手,选择壮士断腕?
“这个嘛——”
夏瑶这次思索有点久,久到夏一鸣又想开口时,才缓缓开口:
“放弃倒不至于,你可以先继续洗炼它,看能不能彻底掌控它。”
至于孽化……
她目光饶有兴趣地扫过那缕猩红,忽然轻笑出声,轻声道:
“等我再研究研究,看能不能找到法子。”
这样本她也是第一次见,要是就这样放弃,她心中多少都有些遗憾。
“反正你的福泽还没填进去,灵性属于可再生资源,再炼炼它吧。”
实在不行,她或许可以尝试一下逆转之法。
“……”
虽然那还只是理论,但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夏一鸣想了想,觉得也对,而且他的‘神木座’才刚刚搭好框架,等他把它完善好,再讨论放不放弃也不迟。
听到他决定的三号看向分神,使劲地使起眼色。
却不想,分神只是耸肩,传音道:
‘您知道的,他才是本体,对于他的最终选择,我会举双手双脚拥护。’
在商量的时候,他可以出主意提意见,但当对方一旦拍板……
三号瞪了他一眼,转头刚想说点什么,就又听到分神给他传音:
‘想想那条会化光的虫子,实在不行,到时再叫他把它扔去喂‘它’就行。’
只要不是血亏……
‘他不是小孩,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论快择,他对本体还是很有信心的。
……
说干就干,既然作出选择,夏一鸣果断把精力投到继续研究母树上去。
至于吃饭……
他停止攻势,对已经‘打’下来的地盘进行严防死守,然后控制着母树,松开缠绕在手腕上的树根,让他和身体间的连接断开。
‘你帮我吃吧,我去继续折腾它。’
分神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杯子,伸手,把手放到双目紧闭的那个‘自己’的眉心上……
过了片刻,原本站在木架子旁的少年开始像滩烂泥一样软倒在地,整个身体上突然浮现无数只眼睛……
等木架子上的少年睁眼,方才软倒在地的‘少年’已经不见,现在停留在原地的,是一只浑身毛发会无风自动的黑色小猫。
……
‘夏一鸣’从木头架子上起身,扭了扭脖子,转头对三号道: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吃正常的食物。”
以前,他吃的都是阴气、怨气,就连他刚才端着那杯子里装着的,都是混了阴气的山泉,冷冽异常,有点像记忆里的某种冰镇饮料。
三号白了他一眼,转身回到长桌旁,拿起特制的小壶,往自己的小杯子里倒了杯湛蓝的‘甘泉’。
他同样是灵体,本来也不需要进食,但刚才见夏瑶捧着杯子,在一时好奇下,就向对方询问了作为灵体的他,要怎么做才能像她一样‘吃’东西。
而对方的回答——
可以找灵泉,或者喝水灵气也行,她可以教他怎么调味。
另一边,同样听到那句话的夏瑶掩唇轻笑,伸手揉揉他的脑袋,提溜着那缕猩红,一边走向长桌,一边温声道:
“那不是正好吗?这次你可以好好品尝一下你外公的手艺。”
‘夏一鸣’嘿嘿一笑,弯腰抱起小黑,抬脚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