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看’着在一楼门口敲门的人,眉头不由得微微一挑。
正拿着一堆废铁喂养‘丝光’的陈凌皱眉,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
“这位怎么来了?”
夏外婆听到,手上的动作一停,抬头看向他们:
“是谁?”
“是郑翁。”
月摆手,转身,一边准备下去开门,一边安抚道:
“他现在跟小叔混,兴许是小叔有什么事找我。”
陈凌皱眉,刚想说点什么,却‘看’到下面那人突然抬起头,还友好地冲他笑了笑。
“……”
他沉默两秒,讪讪一笑,传音给对方:
‘郑兄,晚上好。’
门外的黑袍老者点头,回了句:
‘晚上好,陈兄。’
陈凌刚想客套几句,就‘见’自家那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同时响起的还有某人的声音:
“郑翁晚上好,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
跟着开门的少年来到二楼,郑源正了正表情,肃声对正等待着他回答的少年说:
“在下此次是奉黑衣尊者之命,前来告知夏郎君一些与出入境相关的规则……”
……
月听完对方的述说,愣了好一会儿,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郑源轻咳一声,再次开口:
“为了防止两界出现不必要的变故,一般而言,三界皆不鼓励随意使用破界的手段。”
说完,他还用手指了指北方,意味深长道:
“尤其是人间的官府,更是出过明令禁止。”
也就是阳城,不然……
“此地的治权与中州的夏邑一般,都有点特殊。皆是‘凡人治人,神鬼归神’的双轨制模式。”
月沉默几秒,拱手:
“多谢郑翁提点,小子以后会跟贵方……”
郑源一听,连忙开口打断:
“不不不不!夏郎君误会了,尊者并没有说不让,只是说希望夏郎君以后能走‘正道’,不要随意毁伤界域壁垒。”
说完,他还从袖中取出扇小巧玲珑的‘门扉’,双手递了过去——
“此为两界门,输入法力后便会开启,可使郎君往来两界。”
月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但还是乖巧接过:
“郑翁放心,小子以后会注意。”
郑源松了口气,又说了些客套话,才起身告辞。
月送他下楼,并目送对方消失在夜色中。
不过他还没转身,就听到身后响起稚气的童声:
“他来干嘛?”
偃甲少年略有些无奈地回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内的幼童,抚额道:
“要是换成普通人,非被您这神出鬼没的出现方式给吓出个好歹。”
夏元昭耸肩,不甚在意地摆手:
“你又不是普通人。”
月叹气,抬脚往门内走,在合上门,往上走的时候,才回答对方刚才问的问题:
“他们那边像黑鱼们那种暴力的破界方式给惊动了,这次过来是告诉我,让我们别老是在壁垒上凿窟窿,免得被那边的鬼东西发现,跑过来祸害世界。”
飘着跟在他身边夏元昭皱眉,再问:
“他说他们那边觉察到了我们这的动静?”
月点头,随后抬头四顾,等确定小圆球还在自家墙里游走后,才摇头,压低声音道:
“只有最近的两次。”
夏元昭眨眨眼睛,很快就闪过一丝了然。
只有最近两次……
也就是说,以前的那些都没被发现?
月对他眨眨眼,继续往上走。
这事他得找机会跟本体说一下,傻蛤蟆的‘扔’和不破界的‘沉入’,并不会被有心人发现。
夏元昭也想到这点,点头的同时,又转移话题,问了其他的事:
“那他这次来……”
月张开手,把手中的那枚黑色、玉制、环状门扉递给他。
“他这次过来是送这扇‘门’给我,说是以后可以走‘正道’,走南海那道‘天门’出境。”
至于到了境外……
“他跟我说,只要不在大夏境内乱‘开门’就行,其他地方他们不管。”
男孩伸手接过,打量了几下,撇嘴:
“他们倒是很大方。”
说完,他又把东西递了还回去。
月接过,笑着说:
“主要是堵不如疏,毕竟有这方面需求的‘人’不少。”
就比如他们,定时定点的飞机他们倒是也能坐,但那个哪有想走就走的‘快递’方便。
再说了……
“他们那里的那几位,不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他们跟自己一方不同的,大概就是已经把路给趟出来了,还有能力承担后果罢了。
夏元昭一想也是,遂点头,对月挥挥手,整个便化作一缕薄雾,从位于楼道中的窗户缝隙中蹿了出去。
他身后,一只椭圆形的小圆球从窗户上浮现,用黑豆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瞪逐渐远去的他,久久不愿隐没。
月失笑,足下一点,跃到窗户那的楼梯上,在它身上轻轻拍了拍。
这些小家伙太久没有吃饱,现在那怨念连他都有些忽略不了。
小圆球回头,用圆滚滚的身体蹭了蹭他的掌心,接着缓缓没入玻璃窗中,只余下一丝涟漪在通透的玻璃上回荡,并很快便消失不见。
月把被它蹭过的掌心翻过来看了一会,最后微微挑眉,思索着要不要找个时间问问某人,看能不能找个时间让这些小家伙到西辅那边去觅个食。
……
西辅。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在连着五天不吃、不喝、不睡之后,‘红’着眼的夏一鸣看着那缕被他各种折腾,最后扔长河里‘洗’了三天、才终于从猩红变成晶红、但已经不会挣扎的‘活性’,嘴角忍不住勾出一抹心满意足的弧度。
而被他当成礁石、陪着他看了五天的巨兽,却在同一时间撇嘴,银色的巨大双眸中闪过一道失望至极神色。
到嘴的鸭子飞了,真是有够没意思的。
坐在它粗长尾巴上的夏一鸣突然心有所感,抬头,看到它浑身散发着失望至极的气息后,失笑,伸手在它尾巴上拍了拍,安慰道:“放心,过阵子我就找蚕母把那只蜘蛛要来,到时保证你能饱餐一顿。”
大蜘蛛的体形虽然不比母树,但母树身上合它味口的实际只有薄薄的一层细胞,而蜘蛛则不同……
从母树这遭遇来看,那只大家伙怕是整个都被诅咒给整个腌入味了,所以从总量上,体形只有几百米的祂,那份量却是未必会比一千多米高的母树少。
巨兽听完,目光下移,眼中的失望尽数退却,换成了满满的期待。
感觉到它心情变好的夏一鸣再度笑了起来,又用手在它尾巴上拍了拍,嘿嘿笑道:
“你再等我一个月,等我把母树身上的隐患给解决了,再找大循环,把它的‘户口’迁到我名下,我就给你把吃的要来。”
巨兽沉默一瞬,再次低头,用狐疑的目光看向他,小声地‘咕咕’叫着。
(一个月?三十天……久。)
夏一鸣一噎,眼白顿时一翻,仰面躺倒在身下那粗长尾巴上,没好气地‘呸’了它一口:
“一个月还久?你以为这活很轻松啊?”
说完,他就在那掰着手指,跟它算起母树摊开之后,那面积大概会有多大……
巨兽听得头大,巨大的眼睛不自觉地瞥向那抹‘晶红’。
另一个自己说要把它逆转外加洗干净要很久,那……要是换个思路呢?
不是一缕一缕的活,而是……
它在忆库.孽物区中检索了好一会,最后从中挑了三个记忆存档出来翻看。
半晌之后,就在五天没合眼的夏一鸣昏昏欲睡之时,耳边再次有蟾鸣响起——
“咕噜咕噜呱……”
(孽物中有些种类很擅污染,你看这样行不行……)
夏一鸣本来还有些迷迷噔噔,但随着它的嘀咕,他的眼睛逐渐恢复清明,并且越来越亮。
最后……
他腾地坐起,目光灼灼地盯着它,追问道:
“反向侵蚀?你确定能做到?”
巨兽瞥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肉痛之色,不过很快,它便以行动来告知对方,它——
还真有法子!
夏一鸣看着它又把爪子探到张开的嘴里掏换,心中飞快涌现很多念头,但很快,他又把它们一条一条地毙掉。
最后……
他脑海中又闪过这家伙刚才流露出的那抹肉痛……想到这,他突然有灵光一闪而过,心跳倏地加速,心想:
‘不会……是它吧?’
想到那抹他也只是看见过一次的银华,他下意识抬手在下巴上摩挲着,嘴巴同时咂了咂。
能让它肉痛的,好像也只有‘它’了吧?
——源质。
一只水货神游,也才能炼出个十几滴的精贵玩意。
(虽然这里头的原因是大头被‘人’拿走了。)
同样也是只用一滴,就能让他那幅的观想图‘活’过来的顶级好宝贝。
“……”
呃,尽管他家师父在事后有跟他说过,他那图之所以能活,也有它本身就比较奇特的缘故就是。
巨兽用神识从源质池中卷起一滴,再用爪子把它抄在爪中。
抽出,伸递,张开,它的动作一气呵成。
夏一鸣看着悬浮在其爪中的那滴耀眼银华,心中只有‘果然’两字。
只是……
“要怎么用?”
他不解地看着它。
披甲巨兽咂嘴,抬起另一只爪子,指了指他面前那抹被他折腾得像死狗般一动不动的晶红:
“咕噜咕噜……”
(你附上去,我把它滴上去。)
夏一鸣有些疑惑,一边伸手把‘晶红’捞起,一连随口问:
“怎么还要我附上去?”
还有……
“它能让我附上去?”
这玩意只是缕活性,既不是实体,也不是灵体,他的降灵应该做不到这点才对吧?
巨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像是在问:连这都做不到?
接收到它意思的夏一鸣翻了下眼白,低头盯着掌心中那缕晶红看了一会儿,才开始尝试,看能不能像附身母树一样,附身到它身上。
见他有了动作,巨兽才懒洋洋地嘟囔:
“咕噜咕噜……”
(让你附上去,是为了防止它有灵智诞生。)
虽然事后也能抹掉,但那相当于占据别人的‘肉身’,要磨合很久,才有机会做到真正的如臂使指。
况且……
“咕噜咕噜……”
(我的源质可不多,不想浪费。)
夏一鸣恍然,接着一想也是,‘别人’的壳子就算再好,也没有‘自己’的待着舒坦。
就是吧……
想的是很好,但结果……
在尝试过后,他抬头,摇头:
“附不上去,它太‘单薄’了。”
就像鸡蛋不可到比它还小的鹌鹑蛋里面待着一样。
“它内部没有‘空间’能容纳我,外面也是滑不溜秋,我就算想黏在它身上,也无从着力。”
巨兽端详那缕晶红片刻,才再次‘咕噜咕噜’叫。
(那你把它泡在你的灵性里,用灵性浸润,让它不会抗拒你。)
夏一鸣心下一松,当即把手合在一起,让它像个小碗,再俯身捧起一捧从他脚边流过的那些闪烁着皎白光华的‘河水’。
“这样可以了吗?”
他看了眼在其中浮沉不定的‘晶红’,抬头看向披甲巨蟾。
巨蟾点头,把比火车头还粗的爪子伸过来,一倾,在它的控制下,银华顺利滚落到那捧皎白的河水中。
夏一鸣心头一紧,屏住‘呼吸’,眼睛死死是盯着其中的‘晶红’。
‘银华’落入水中的瞬间,就像一朵银花绽放,飞速在水中扩散,看得夏一鸣呼吸一窒,差点就要去问身边那只尾巴被他坐着的大家伙,这源质不会搞错了什么,把这‘河水’当成目标了吧?
但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出现,当漾开的银花接触到晶红的那一瞬!
原本像死狗般一动不动的那缕晶红忽然动了动,就在这一刹那间,银花仿佛像是找到了目标般,飞快地向晶红汇聚……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夏一鸣嘴角不由得一抽。
他现在实在是很好奇,要是他把这玩意滴到一个普通的布娃娃身上,对方是不是会立马睁眼叫他爸爸。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更离谱的一幕发生了,他竟然看到手中捧着的那抹晶红的表面竟然长出极其细微的脉络!
就像一块红色的碎玻璃上面长出……哦!
不对!
呃!
不对不对!
这好像还真是‘长’出来的,还是从晶红内部那点不知何时出现的核心中长出来的。
很简单!
还若隐若现。
但它……的确存在,并且还在一跳一跳的,像脉搏,像心跳,又像在呼吸。
夏一鸣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发现它不再变化,忙不迭抬头,问:
“就这?”
“咕噜?”
(不够?)
巨兽不解。
都让无形之物变成‘活’的了,这还不够吗?
夏一鸣语塞。
倒不是他贪心不足,而是觉得没有达到他预想中的那样而已。
巨兽抬起爪子,用爪子尖挠了挠脑袋。
在硬物划动的‘嘶啦’声中,它再次‘咕噜’。
(预想中的那样?你都说了,它就是很简单的一缕活性,你觉得它还能怎么变?)
况且!
“咕噜咕咕……”
(就一滴而已,能变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从‘无’到‘有’,从‘死’到‘生’。
这已经是大造化,为奇迹之属,非寻常人力可及。
夏一鸣想想也是,忍不住讪笑,摇头:
“是我贪心了。”
巨兽瞥了他一眼,提醒:
“咕噜咕咕……”
(你现在再试试,看看能不能附到它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