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兵们一窝蜂地涌向征兵处,场面顿时混乱不堪。突然,“砰!砰!”两声清脆的枪响划破天空——警戒哨兵对空鸣枪示警了。
整个场面瞬间冻结。
哨兵冰冷的眼神扫过人群,前排的溃兵被看得心里发毛,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全部排好队!”二连一排排长许忠义举着铁皮喇叭,声音铿锵有力,“一个一个来!先把你们的旧枪放到左边空地,待会统一给你们换新装备!”
他目光如炬地扫视着逐渐安静下来的人群:“吃完饭的,到右边集合领取作战服。十人一组,会有老兵带你们进军营。机枪手和炮兵,单独出列,到我这里登记!”
这十人一组的安排自有深意——正好组成一个标准班。赵振早已从系统老兵中抽调骨干担任班长,五千人的规模,正是他当前能消化吸收的极限。
李大牛也在现场帮忙维持秩序,但许忠义连正眼都没给他一个。不只是许忠义,就连他手下的班长们都对这个“新同事”不太看得上眼。这倒不是他们傲慢,实在是因为系统出身的士兵,单兵素质强得离谱——在他们的记忆里,光是日常训练打掉的子弹,就抵得上这些溃兵好几年的配给量了。
“都吃饱了?”老兵王成板着脸,问第一批吃完的十个溃兵。
“吃饱了吃饱了!”
“这粥真香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应着。
王成眉头一皱:“过来领装备!秋季作战服每人一套,作战靴一双。”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眼睛,“从现在起,我就是你们的班长,你们都是我的兵。听明白没有?”
“明白……”
“知道了……”
回应稀稀拉拉,有气无力。
“娘们吗?!”王成突然一声暴喝,震得众人一激灵,“大点声!听明白没有?!”
“明白!!”这一次,十个声音汇成一道洪流,整齐划一地回荡在空地上空。
新兵们领到作战靴时,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低呼。
“这、这是皮鞋?!”一个年轻士兵忍不住用手指摩挲着光滑的皮面,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不许说话!”王成一声厉喝,瞬间让所有窃窃私语戛然而止。
“领完装备,跟我走。”他的语气依旧冷硬,不容置疑。
新兵们惴惴不安地跟着这位新班长,心中暗自打鼓:这究竟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
来到营地中一排整齐的帐篷前,王成利落地转身:“五分钟时间,换好作战服,帐篷前集合。现在开始计时!”
这些虽说是老兵,此刻却完全被当作新兵对待。有人手忙脚乱地解着扣子,有人笨拙地系着鞋带,整个场面显得颇为慌乱。
五分零三秒,第一个班勉强列队站好。王成扫了一眼怀表,眉头微皱,却也没多说什么。
“整队,去领枪。”
按照正规流程,本该举行庄重的授枪仪式。但眼下军情紧急,或许下一刻就要投入战斗,当务之急是让他们尽快熟悉新式武器。
当一支支崭新的56式半自动步枪递到手中时,新兵们面面相觑——这枪的造型他们从未见过,流畅的线条、独特的机匣,处处透着陌生。虽然满腹疑问,但在王成严厉的目光下,没人敢交头接耳。
“全体注意!”王成提起一支步枪,动作干净利落,“现在开始讲解武器操作。仔细看,我只示范一次。”
十双眼睛立刻聚焦在他手上,紧张中透着几分期待。远处,更多的新兵班正在陆续完成整编,整个营地弥漫着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息。
王成手持56式半自动步枪,目光如炬地扫过面前十个新兵。他单手持枪向前平举,动作干净利落,新兵们顿时屏住了呼吸。
“全体注意!现在开始武器训练。你们手中的,是56式半自动步枪。”他的声音在操场上回荡,“全枪长1025毫米,带刺刀全长1342毫米,空枪重3.8千克。使用7.62x39毫米中间威力步枪弹,10发固定弹仓供弹。”
一个新兵忍不住低声惊叹:“十发?这顶得上咱们五支老套筒了!”
王成冷冷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有效射程400米,标尺射程1000米。理论射速每分钟40发,实际战斗射速......”他故意顿了顿,“一个熟练的射手,能在十五秒内打完十发子弹。”
这话让所有新兵都倒吸一口凉气。
“现在看仔细了!”王成单手托枪,另一只手快速演示,“这是保险,这是快慢机。记住,平时必须关上保险!”他的手指在机匣上轻点,“装弹时,使用10发桥夹,从这里压入弹仓。”
说着,他取出一个桥夹,只听“咔嚓”一声,十发子弹已经稳稳装入枪中。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不过两秒工夫。
“瞄准时,采用机械瞄具。表尺射程从100米到1000米可调。”王成突然将枪托抵肩,做了一个标准的立姿射击动作,“记住三点:贴腮要实,抵肩要稳,扣扳机要匀!”
他放下枪,声音陡然严厉:“现在说保养!每天训练结束后必须验枪!每周至少彻底分解保养一次。重点清理枪管、导气装置和弹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油布,“特别是这个导气孔,最容易积碳,必须用通条从这里清理......”
一个新兵怯生生地举手:“班、班长,这枪要是卡壳了咋办?”
“问得好!”王成猛地将枪机拉到最后方,“万一卡壳,立即卧倒,拉机柄到这个位置,用力拍击这里......”他示范着排除故障的动作,“记住,在战场上,枪就是你的命!谁敢怠慢了手中的枪......”
他话音未落,突然“砰”的一声将枪托重重顿在地上,震得所有新兵浑身一颤:“我就让他抱着枪跑完十里山路!”
十个新兵紧紧抱着手中的新式步枪,仿佛捧着无价之宝。远处,更多的新兵班正在接受同样的训练,金属撞击声和口令声在营地此起彼伏。
“全体都有,目标靶场,向右转!”王成一声令下,带着整班新兵小跑来到军营后方的临时靶场。
尘土飞扬的靶场上早已竖起一排人形靶。王成从弹药箱里取出十个油纸包,挨个分发给新兵:“每人三十发实弹,现在进行适应性射击。要求很简单——快速装弹,精确瞄准,果断击发。”
当沉甸甸的子弹入手时,新兵们面面相觑。一个满脸稚气的小兵终于忍不住开口:“班、班长……这……”
“发言前喊报告!”王成厉声打断。
“报告!”小兵慌忙改口,“三十发是不是太……太浪费了?俺们在东北军时,半年都打不了这么多子弹……”
王成目光如刀:“记住,在这里,你们只需要考虑如何用最快的速度消灭敌人。”他拍了拍手中的56式半自动,“这种枪,三十发子弹刚刚够你们找到手感。现在,全体进入射击位置!”
十个新兵迅速在射击位前一字排开,动作虽然还带着生涩,但眼神已经变得专注。他们利落地取出桥夹,按照刚才学习的要领将子弹压入弹仓——尽管手指还在微微发抖,可整套动作已经初具模样。
王成背着手在队列后方踱步,嘴角几不可见地扬了扬。这正是赵振坚持要收编这些溃兵的深意——他们或许缺乏系统的训练,但战场赋予的本能和军人的血性仍在。只要加以锤炼,这些经历过战火的老兵,很快就能成长为真正的精锐。
“预备——”王成抬起右手,目光扫过靶场上那些在风中微微晃动的人形靶。
“开始射击!”
十支56式半自动步枪几乎同时喷吐出火舌,清脆的枪声响彻靶场。硝烟弥漫中,新兵们脸上的犹豫渐渐被专注取代,托枪的动作也越来越稳。
越来越多的新兵班来到靶场,嘭嘭的声音越来越密集。
天黑前,一共招募了1000个溃兵,当然还有一些不合格,赵振让卢孟实给他们几块大洋就给打发了。
夜色如墨,荒野上只有风声呜咽。一个穿着校官军装、满脸横肉的东北军团长带着七百多溃兵涌到关卡前,态度嚣张地推开上前接洽的卢孟实。
“让你们管事的出来!”团长一脚踹翻路障,“老子是奉天守备团的!现在要征用你们的装备和阵地!”
卢孟实慌忙从地上爬起来,陪着笑脸打圆场:“这位长官,咱们都是自己人,有话好说……”
“滚开!”团长一把将他推得踉跄倒地,“什么狗屁义勇军!叫你们管事的出来见我!”
这时,驻守关卡的二连长周铁柱快步上前扶起卢孟实,将他拉到身后。借着昏暗的天光,周铁柱冷冷扫视着这群溃兵——他们显然还没看清阵地上的重火力配置。
“最后一次警告,”周铁柱的声音像淬了冰,“立即后退!”
那团长反而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抓周铁柱的衣领:“你算个什么东西……”
“执行战场纪律!”
周铁柱一声令下,整个世界突然变了颜色。
“咻——嘭!”
三发照明弹同时升空,刺目的白光瞬间将黑夜撕得粉碎。直到这时,溃兵们才真正看清眼前的景象——六挺重机枪组成的交叉火力网,远处若隐若现的坦克炮塔,以及阵地上百余名士兵手中泛着冷光的56式半自动步枪。
但已经太迟了。
“咚咚咚咚——”
重机枪的怒吼撕裂了夜空,12.7毫米的弹链在黑暗中划出炽热的火线。冲在最前面的团长首当其冲,一发子弹直接将他拦腰打断,上半身飞出去好几米远,鲜血像泼墨般洒在枯草地上。
紧接着,二十多挺mG42通用机枪同时开火,撕布般的尖啸声与重机枪的低吼交织成死亡交响曲。密集的弹雨像一把巨大的镰刀扫过人群,草木、泥土和人体残肢一起飞上半空。
卢孟实瘫坐在掩体后面,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眼睁睁看着一个溃兵被重机枪子弹击中胸口,整个人像熟透的西瓜般爆开;另一个士兵的腿被直接打断,断肢就掉在他面前不远处,手指还在微微抽搐。浓烈的血腥味混着火药味扑面而来,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最恐怖的是那些12.7毫米子弹的效果——打到躯干就是碗口大的血洞,擦过四肢就直接把肢体撕离身体。不过十几秒钟,刚才还喧嚣的七百多人已经变成一地碎肉,偶尔还有未死透的残肢在血泊中抽搐。
枪声戛然而止。
照明弹缓缓坠落,光影摇曳中,周铁柱面无表情地检查着枪管温度。阵地上只剩下火星噼啪作响的声音,以及卢孟实压抑不住的干呕声。
这个前全聚德掌柜死死捂住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他看见不远处半截肠子挂在铁丝网上,在月光下微微晃动。
“打扫战场。”周铁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把卢司务长扶下去休息。”
当两个士兵过来搀扶时,卢孟实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发抖。他最后望了一眼那片血肉模糊的修罗场,终于明白赵振说的“乱世用重典”是什么意思。
这一夜,他再也忘不掉12.7毫米重机枪的怒吼,和月光下微微晃动的半截肠子。
赵振正伏在作战地图前研究敌我态势,帐篷外突然爆发的密集枪声让他猛地抬头。
“张远山!”
帐帘应声掀起,副营长快步跨入:“长官!”
“哪里打枪?”赵振话音未落,帐篷外已传来响亮的报告声。
“报告!二连一排排长许忠义请求汇报!”
“进来!”赵振的目光锐利如刀。
许忠义一身硝烟味地挺立帐中:“报告司令,有一股溃兵企图冲击关卡,现已处置完毕,正在清理战场。”
赵振二话不说,抓起配枪就往外走。张远山和许忠义立即紧随其后。
关卡前,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二连长周铁柱见到赵振,立即小跑上前立正敬礼:
“二连连长周铁柱正在执行驻守任务,请司令指示!”
赵振的目光缓缓扫过战场——断裂的肢体散落在焦土上,尚未干涸的血液在月光下泛着暗红。他注意到几个特别的位置:一具校官尸体倒在最前方,整个阵型呈现冲锋态势。
“继续任务。”赵振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波澜。
“是!”周铁柱敬礼转身,继续指挥士兵加固工事。
在返回指挥部的路上,赵振的眉头微微蹙起。从现场的痕迹判断,确实发生了冲击关卡的事件。但周铁柱在示警后立即动用重火力的处置方式,显然超出了必要的防卫限度——这小子,怕是存了杀鸡儆猴的心思。
这时,新兵营方向传来阵阵骚动。刚完成夜间训练的新兵们正列队经过关卡,看到眼前这片修罗场,很多人当场弯腰呕吐起来。
“我的娘啊……”
“这、这都是重机枪打的?”
“幸亏咱们来得早……”
此起彼伏的干呕声中,新兵们望着阵地上那些面无表情的老兵,再看向自己手中崭新的56式半自动,突然对“战友”这个词有了全新的理解。
赵振在指挥帐前驻足,回头望了望渐渐恢复秩序的关卡。月光下,士兵们正在用石灰消毒地面。这个插曲虽然血腥,却让所有新兵都明白了一个道理:
在这乱世之中,能站在重机枪的枪口后面,是何其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