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军司令部内,气氛比金陵的会议室还要凝重数分。巨大的满洲地图上,代表赵振本部的那枚红色标记,如同一个烧红的钉子,死死钉在热河与辽省的交界处,其兵锋所向,正是关乎整个满洲安危的咽喉要道——辽西走廊。
这个钉子,让在座的日本将领们寝食难安。他们曾尝试拔除,代价是整整一个精锐联队的覆灭。如今,这颗钉子不仅纹丝不动,其带来的威胁反而与日俱增。
一份来自金陵、并经过特高科多方渠道证实的情报,被摆在了会议桌的中央。
“诸位,”情报参谋的声音干涩,“根据支那金陵方面流出的信息以及我方特工反复核实,现已确认:活跃在胶东半岛的陈峰部,以及盘踞在鲁豫皖边界的王志强部,其最高指挥官,均为赵振!此三部实为一体,接受赵振的统一指挥!”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让所有军官呼吸都为之一窒的数字:
“综合其控制区域和扩军速度估算,赵振麾下的总兵力,预计在十二万至十五万人之间!”
十五万!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敲得众人头晕目眩。这已经不是一股可以忽视的流寇或地方军阀,而是一个拥有庞大兵力、统一指挥的军事集团!
“此外,”参谋继续补充,语气更加沉重,“特高课最新情报显示,支那金陵政府已正式任命赵振为鲁东省保安司令,并授予其陆军二级上将军衔。这意味着,他在法理上获得了对鲁东地区的统治名义。”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再次聚焦在地图上那个红色的钉子上——赵振的本部,兵力约三至四万人。虽然相对其总兵力不算最多,但却是最精锐、战斗经验最丰富、并且直接顶在他们咽喉上的那把尖刀。
一个更加令人不安的推测,开始在会议室里弥漫:
“目前,陈峰和王志强的主力尚在关内。但如果……如果东北军默许,甚至协助他们借道北上,与赵振本部会师……”一位资深参谋说出了所有人的担忧,“那么,集结了超过十五万大军的赵振集团,将直接陈兵于辽西走廊!其兵锋,将不再是威胁,而是可以直接斩断我们与关内联系,甚至直指奉天的致命一击!”
这个前景,让所有日军将领不寒而栗。他们面对的,不再是一个孤立的强悍对手,而是一个正在迅速整合、并获得了法律(哪怕是名义上的)认可的庞然大物。这颗“钉子”周围,正在汇聚起令人恐惧的力量。
拔不掉,吃不下,如今,它更要膨胀为一柄悬在整个关东军头顶的利剑。
随着日本国内增援的部队和物资陆续抵达东北,关东军的实力确实在逐步增强。然而,一个令他们极为恼火且无奈的现象也随之出现:正是因为赵振那三万精锐如同定海神针般钉在热辽边境,并且取得了对日军联队的辉煌胜利,极大地鼓舞了整个东北三省不愿做亡国奴的人们。
赵振及其部队的存在,仿佛在沉沉黑夜中点燃了一炬烽火。各地的抵抗力量——从原东北军的散兵游勇,到自发的农民武装“大刀会”、“红枪会”,再到一些颇具规模的山林抗日游击队——他们的抵抗意志和活动频率都显着增加了。
更让关东军情报部门头疼的是,这些遍布各地的反抗势力,不约而同地、想方设法地与赵振本部取得联系。他们派出最机敏的信使,穿越日军的封锁线,怀揣着恳切的信件或仅仅是口头上的效忠,涌向热辽交界的那片区域。
这些联络的目的简单而直接:寻求赵振的认可、支持,甚至是领导。
“赵司令是真心打鬼子的!”
“只有赵司令的队伍能真刀真枪干掉鬼子一个联队!”
“咱们愿意听赵司令的号令!”
这些消息通过各种渠道反馈到关东军司令部,让日军高层意识到,赵振这颗“钉子”的危害,远不止于军事上的直接威胁。它正在成为一个象征,一个核心,一个不断吸引和汇聚东北各地抗日力量的磁石。
日军每增派一支部队,往往不得不分散用于“维护治安”,镇压此起彼伏的抵抗活动,而这些活动背后,或多或少都晃动着赵振的影子。这极大地牵制了日军的兵力,使其无法集中力量去拔除赵振这个心腹大患。
赵振本部,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巨石,其激起的涟漪,正在动荡整个东北的占领秩序。日军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增兵越多,镇压越狠,反抗越烈,而反抗越烈,就有越多的力量向往并试图投靠那个能给他们带来希望的赵振。
关东军司令部内,烟雾缭绕,将星云集。巨大的满洲地图上,代表赵振本部的那枚红色标记刺眼得令人心悸。此前一个连队的玉碎,让在座所有将官都收起了轻视之心。
“诸君,”本庄繁司令官声音低沉,率先定下基调,“赵振所部,已非疥癣之疾,实乃心腹大患!其盘踞热辽边界,如鲠在喉。帝国在满洲的伟业,绝不容许被此等宵小撼动。今日,必须议定一个彻底解决此患的方案,最低目标,也要将其彻底驱逐回关内!”
围绕这个目标,一场激烈的战略讨论随即展开:
1. 主攻派的激进主张:
以冈村宁次等人为首的强硬派力主速战速决。“必须集结绝对优势兵力,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荡平其据点!五个师团,不,至少需要六个师团!配属全部可调动的重炮和航空兵,从正面碾压过去!不惜代价,也要在短期内根除这个祸患!”冈村的手掌狠狠劈在地图上赵振的位置,语气斩钉截铁。他们认为,拖延只会让赵振根基更深,与其坐视其与关内部队形成呼应,不如集中力量毕其功于一役。
2. 稳健派的围困与消耗策略:
然而,以石原莞尔等“智囊”为代表的稳健派则提出了不同看法。“诸君,别忘了黑山子沟的教训!”石原冷静地提醒,“赵振部火力强悍,战术诡异,且占据有利地形。盲目投入重兵进行正面强攻,无异于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很可能再次遭受重大损失。”
他走到地图前,提出一个更为复杂的方案:“我们应该采取‘长期围困,多路压缩’的策略。一方面,利用优势空军,持续轰炸其后勤补给线和潜在兵站,耗尽他的物资。另一方面,派遣精锐支队,配合当地归顺的武装,不断袭扰其控制区边缘的村镇,切断他与当地百姓的联系,让他失去耳目和粮源。同时,主力部队在外围构筑坚固防线,逐步向前推进,像拧螺丝一样,一点点压缩他的生存空间,最终迫其要么出战,要么后撤。”
3. 关于“政治分化”的补充建议:
情报部门的负责人也补充道:“军事手段之外,政治分化亦不可废。应立刻加大投入,利用特务机关,尝试接触、收买其内部非核心军官,或散布谣言,离间其与部下、乃至与关内陈峰、王志强两部的关系。若能从其内部造成裂痕,则事半功倍。”
激烈的争论持续了数小时。 主攻派强调时间紧迫和帝国威严,稳健派则着眼于降低风险和长期稳定。最终,在本庄繁的权衡下,一个结合了双方意见的 “稳步推进,寻求决战” 的混合方案成为主流意见:
即在完成空前兵力集结(初步定为五个师团基干)的前提下,不急于发动全线总攻。前期以航空兵削弱、小股部队试探性进攻和政治渗透为主,最大限度地消耗和麻痹对手。待确认其虚弱或捕捉到其主力动向时,再果断投入主力,寻求进行一场具备压倒性优势的决战,力求全歼或至少将其彻底击溃,赶回关内。
“那么,诸君,”本庄繁最终总结,目光扫过全场,“就按照这个方向,详细制定作战计划吧。陆军省已经承诺给予最大支持。此役,关乎帝国在满洲的国运,不容有失!”
会议室内,原本即将定调的决战氛围,被土肥原贤二这突如其来、冰冷如刀的一句话彻底撕裂。
“诸君!”他猛地站起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议论,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每一位摩拳擦掌的将领,“在你们决定投入帝国数十万将士的生命之前,请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们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用至少十万帝国勇士的鲜血和生命,去换取赵振可能的覆灭?!”
这话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
“土肥原!你胡说什么!”渴望一雪前耻的冈村宁次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第一个拍案而起,怒目而视,“你这是在动摇军心,长他人志气!”
土肥原根本不为所动,他面无表情地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赵振控制区的核心位置,语气带着情报人员特有的冷静与残酷:
“动摇军心?我说的是基于事实的判断!冈村君,你亲身领教过他的厉害,但你以为你看到的就是全部吗?”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顿地抛出更残酷的情报:
“根据我最新的、多方印证的情报显示,赵振根本就没打算和我们打野战!他在热辽边境的核心区域,选择三处险要山地,修筑了庞大的山城防御体系!这些山体,内部几乎被挖空了!里面是层层叠叠、用高强度钢筋混凝土浇灌的永备工事和隐蔽极佳的暗堡群!其坚固程度,远超诸位的想象!”
他稍微停顿,让这恐怖的信息被消化,然后继续投下重磅炸弹:
“他储备的粮食、弹药、药品,据估算,足以支撑其核心部队进行长达两年的高强度作战!我们的重炮轰击,除非直接命中要害开口,否则只是在给山体‘挠痒痒’!我们的航空炸弹,更难以摧毁深藏于山腹的工事和仓库!”
“反过来,”他话锋一转,声音愈发冰冷,“赵振部署在山体预设阵地上的重炮,却可以像打靶一样,精准地收割我们试图靠近的帝国士兵的生命!想要拿下这样一座武装到牙齿的山城,诸位告诉我,需要填进去多少条人命?十万? 只怕还是个保守数字!”
最后,他抛出了最致命的一击,目光扫过本庄繁和所有主战派:
“这,还是在最理想的情况下——即王志强和陈峰两部,被我们成功策反,按兵不动的前提下!但诸位别忘了,在华北,还盘踞着几十万名义上归属张学良的东北军主力!他们战斗力或许不强,但我们要想保证侧翼和后勤线的安全,需要抽调多少兵力去防备他们?五万?十万?我们还有多少兵力,能投入到那三座血肉磨盘般的山城之下?”
土肥原的连番质问,像一盆盆冰水,浇熄了主战派的狂热。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他描绘出的,不再是一场辉煌的决战,而是一个深不见底、需要帝国用无数鲜血去填满的死亡陷阱。
本庄繁司令官的脸色,在土肥原一连串冰冷的情报轰炸下,已经从难看的铁青转为了一种近乎绝望的灰白。他原本寄希望于以帝国雄厚的国力,通过一场决战碾压对手,但现在,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或许不是一个单纯的军事目标,而是一个精心编织的、深不见底的死亡陷阱。
“那就围困!”岗村宁次不甘心地嘶声辩解,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将他彻底围死!困到他的山城里没有一粒粮食,看他还能不能如此嚣张!”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一直沉默思索的石原莞尔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悸和后知后觉的骇然。他几乎是失态地大声打断了岗村:
“诸君!我们……我们从一开始就被赵振欺骗了!他的目的,或许从来就不是简单的割据或防御!”
他快步走到地图前,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指向那三座象征死亡的山城,又划向外围广袤的区域:
“围困?岗村君,你还不明白吗?围困正中他的下怀!假设土肥原君的情报是准确的,赵振真的储备了足以支撑两年的物资,那么这两年的时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我们费力包围这三座山城的同时,他部署在胶东和鲁豫皖的陈峰、王志强两部,将获得毫无压力的、黄金般的发展时间!他们的兵力会膨胀到何种程度?二十万?三十万?甚至更多!”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洞悉阴谋的颤栗:
“更何况,我们的所谓‘包围圈’,仅仅困住了赵振的本部,就像只按住了一条巨蟒的头!而它最有力的身躯和尾巴——陈峰和王志强的十几万大军,还在我们的包围圈之外!他们随时可以从任何一个方向,对我们漫长而脆弱的包围线发起致命一击!到那时,内外夹攻,我军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石原的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个脸色苍白的同僚,掷地有声地抛出了最终的、令人窒息的结论: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绝路!要么,坐视赵振集团慢慢壮大,看着他以这三座山城为诱饵,不断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消耗我们的资源,而他的羽翼日渐丰满,最终将我们一点点拖死、耗死!要么……”
他深吸一口气,无比艰难地说道:
“……要么,就按照最初的设想,集结重兵,抱着付出十万甚至更多帝国勇士生命的觉悟,强行去啃这三块注定崩掉我们满口牙的硬骨头,跟赵振进行一场他期待已久的、用帝国鲜血浇灌的决战!”
“赵振此人……用心之歹毒,布局之深远,令人发指!”石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被包围,他甚至不介意自己成为诱饵!他要的,就是让我们将宝贵的兵力和国力,投入到这个无底洞般的血肉磨盘里!我们……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他的算计!”
会议室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妄图决战的热血,都被这冰冷彻骨的分析彻底浇灭。一种前所未有的、被更高明棋手完全算计的无力感和寒意,笼罩了每一位关东军高层。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一位资历颇深的老将官嗓音干涩,带着不甘问道,他的话问出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
“有。当然有办法!”石原莞尔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语气斩钉截铁。
“什么办法?”本庄繁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立刻追问。
“全面战争!”石原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回荡,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只有将目前的局部冲突,升级为对支那的全面战争,利用帝国整体的国力优势,在多条战线同时施加巨大压力,才能从根本上瓦解赵振依靠地形和预设工事形成的局部优势!当整个支那都陷入火海,他这三座山城,又能支撑多久?”
这个提议过于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
“这不可能!”本庄繁几乎是下意识地否决,脸上写满了失落与现实的无奈,“帝国……帝国根本就没有做好进行全面战争的准备!无论是物资、兵力还是国际舆论,我们都……”
眼看最高决策者否决了最激进的方案,石原莞尔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看似折中,实则依然野心勃勃的计划:
“那么,我们可以在龙国南部开辟新的战场,选择一个能迫使支那政府将战略重心南移的地点,例如——淞沪!那里是支那的经济中心,靠近首都金陵,一旦遭到攻击,必然能极大地牵制、甚至吸引走赵振所部的增援和注意力!”他顿了顿,强调了一个关键点,“但这,就需要与海军进行密切合作了。”
“我们可以直接进攻鲁东省,端掉陈峰的老巢!”另一位将领提出看似更直接的目标。
石原立刻冷冷地反问:“进攻鲁东,无论是登陆作战还是海上封锁,难道就不需要海军配合了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会议室里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脸上浮现出复杂难言的神情。
与海军合作?
这简短的几个字,却成了比攻克赵振山城更令人绝望的障碍。日本陆军与海军之间根深蒂固的矛盾、激烈的资源竞争和近乎仇视的对立,在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让这两大体系为了一个共同的战略目标精诚合作,其难度,恐怕真的比攻克赵振的堡垒群还要大上几分。
原本针对赵振的军事讨论,此刻却诡异地僵持在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内部矛盾上。如何对付外部的强敌尚未理清,内部的倾轧却已先成了无法逾越的大山。
会议室内的气氛,从之前的凝重激昂,急转直下,变得无比诡异和颓丧。如何对付外部的致命强敌尚未理清,内部根深蒂固的倾轧却已先成了一座看似无法逾越的大山,这情形着实令人啼笑皆非。
“够了!”岗村宁次猛地一拍桌子,脸上因激动和羞愤而涨红,他环视着陷入沉默和算计的同僚,嘶声吼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拿出帝国军人的武士道精神!为了天皇陛下,为了圣战,集中所有力量,与赵振决一死战!用我们的意志和牺牲去击碎他!”
这充满悲壮色彩的呼喊,却只换来石原莞尔看傻子一样的冰冷目光。
“岗村君,你还不明白吗?你的武士道精神,在赵振构筑的钢铁壁垒面前,毫无意义!”石原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我们有没有决死的勇气,而在于赵振的战略优势,很可能是无解的!”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敲打着那三座山城的位置,仿佛要将其戳穿:
“赵振能建造第一个山城防御体系,他就能建造第二个、第三个!热河一带最不缺的就是山!我们今天付出十万人的代价拿下这三座,明天他就能在后方依托新的山势,构筑起更加坚固的防线!而我们帝国的鲜血,还能源源不断地流多久?”
他顿了顿,抛出了更绝望的一点:
“而且,你们别忘了,赵振的本部兵力是可以动态补充的!他完全可以从陈峰、王志强那十几万大军中,持续抽调精锐,轮换补充到热河前线!他的兵源近乎无穷,而我们呢?我们是在用帝国宝贵的、有限的常备师团,去填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窟窿!”
石原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变得灰败的脸,给出了最终的、令人窒息的结论:
“所以,赵振在热河构筑的,是一个集地形、工事、兵力、后勤于一体的局部绝对优势!除非我们有能力瞬间将其所有的山城和外部援军同时摧毁,否则,任何单一的军事行动,无论是强攻还是围困,都注定会陷入他设计的消耗战泥潭。这个局……至少在目前看来,凭借我们关东军自身的力量,是无解的。”
“无解”这两个字,如同最终的审判,重重地砸在每个人心头。岗村张了张嘴,还想反驳什么,却发现任何言语在石原这赤裸而残酷的逻辑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一股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彻底的颓废感,如同瘟疫般在会议室里蔓延开来。他们空有强大的武力和决死的信念,却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算计更深、布局更远的对手,以及一个自己内部无法调和的可悲现实。
石原莞尔的话如同冰冷的匕首,再次刺向在座所有将官的心脏。他环视着这些面色灰败的同僚,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
“诸君,难道你们还没看明白吗?赵振的整个部署,根本不是什么阴谋诡计,而是一个赤裸裸的阳谋!”
他刻意停顿,让这个词带来的压迫感充分弥漫。
“他就在那里,凭借山险,囤积重兵,构筑坚城。他摆明了告诉我们:要么,你们就抱着付出十万甚至二十万生命的觉悟,来跟我决战;要么,就眼睁睁看着我和我的部下不断壮大,一点点把你们拖死、耗死在这片土地上!”
“而且,更可怕的是,”石原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即便我们真的下定决心,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打赢了第一场决战,后面呢?等着我们的,很可能是第二场、第三场同样残酷的决战!他会退到下一道防线,继续消耗我们!我们帝国的血,到底有多少可以这样流下去?”
他最终将目光投向了脸色铁青的岗村宁次,语气变得尖锐而残酷:
“我们唯一的破局希望,本应是帝国军队不可战胜的威名所带来的心理震慑,让其他支那军阀不敢轻举妄动,让我们可以集中力量对付赵振。但是——”
石原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宣判:
“——这个‘皇军不败’的神话,这个我们赖以维系征服秩序的根基,已经被岗村君你在黑山子沟,用整整一个联队勇士的玉碎,亲手葬送了!”
“啪嗒!”岗村手中一直捏着的铅笔掉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却浑然不觉,只是脸色惨白如纸。
石原毫不留情地继续他的终极审判:“所以,即便我们现在想发动全面战争,我们要面对的,也不再是一群畏敌如虎的绵羊!而是一群亲眼目睹过‘天神’陨落,因此不再惧怕皇军的狼!赵振,就是那头最先撕破我们伪装的头狼!”
彻底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整个会议室。石原莞尔的分析,彻底堵死了他们所有乐观的、或者说自我欺骗的幻想,将血淋淋的、无路可走的现实,摊开在了每个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