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大使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出了军政部大楼,那速度之快,在卫兵眼中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和一阵慌乱的风声。他一头钻进等候的汽车,几乎是嘶吼着对司机下令:“开车!快!回使馆!”
司机从未见过大使如此失态,不敢多问,一脚油门到底,汽车如同离弦之箭般猛蹿出去,以近乎风驰电掣的速度逃离了这个让他尊严扫地的耻辱之地。
车厢内,鬼子大使瘫在后座上,胸口剧烈起伏,脸上如同蒙了一层厚厚的猪肝色,羞愤、屈辱、以及一种被当成傻子戏弄的狂怒在他心中交织、沸腾,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点燃。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吴副部长那强忍笑意、看跳梁小丑般的眼神,每一帧都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神经上。
(不行!绝对不行!)他猛地坐直身体,眼中射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光,(我今天把帝国外交官的脸,把我自己的脸,全都丢在金陵军政部了!你们这群该死的、脑子里灌满大粪的陆军马鹿!你们也别想好过!)
一种“同归于尽”般的破罐破摔心态彻底占据了他的大脑。
(你们不是不要脸吗?好啊!老子今天也豁出去了!反正脸已经丢尽了,还在乎什么体统!)
他对着空气,对着根本不存在的陆军将领,发出了愤怒到极致的咆哮,唾沫星子喷满了车窗:
“告!我也要去告!你们这群王八蛋!我要去帝国的最高法庭!状告你们这些蠢猪、白痴、战争狂!告你们指挥无能!告你们精神错乱!告你们脑子里进屎才会想出这种让帝国蒙受千古笑柄的昏招!”
他越骂越激动,词汇也越来越粗鄙,完全抛弃了所有外交官的修养:
“打了败仗不想着怎么挽回,居然他妈的能想出起诉敌方将领的‘妙计’?!你们的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被坦克碾过?!你们知不知道这会让帝国在国际上变成什么样的笑话?!啊?!”
“我要告你们渎职!告你们危害帝国安全!告你们的精神状态已经不适合指挥军队!告你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天皇陛下最大的不忠!”
他一路咆哮,骂声在飞驰的车厢内回荡,司机吓得冷汗直流,紧紧握着方向盘,连大气都不敢喘。大使的脸扭曲着,眼泪混杂着愤怒的汗水流下,此刻的他,不像一个外交官,更像一个被逼到绝境、精神濒临崩溃的复仇者。
他下定决心,回到使馆第一件事,就是起草一份措辞最激烈、最不留情面的控诉状,他要将关东军司令部那群“疯子”的所作所为,连同自己今天承受的羞辱,一并捅到东京的最高层去!哪怕赌上自己的政治生命,他也要让那群陆军马鹿,为今天的荒唐付出代价!
鬼子大使几乎是冲回使馆的,连外套都来不及脱,直接扑到办公桌前,抓起钢笔,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委屈而剧烈颤抖。他铺开电报纸,墨水几乎是被他用力掼在纸上,开始起草那份注定要掀起轩然大波的电文。
写给外务省外相的电文,字里行间都充斥着他难以抑制的屈辱和近乎崩溃的情绪:
“外相大臣阁下钧鉴:
职今日遭受帝国陆军关东军司令部龟田等一众高级将领之无理胁迫,被迫前往金陵军政部,执行一项令帝国蒙羞、令外交官人格受辱之荒谬绝伦的任务!彼等竟强令职,以帝国大使之身份,向龙国军政部递交所谓‘诉状’,控诉其北方军将领陈峰‘与友军制造摩擦’、‘破坏龙国和平稳定’,并要求龙国金陵军事法庭‘开庭审理’!
此举之荒唐,实乃帝国外交史上之奇耻!龙国内部事务,其当事人尚未如此兴师动众,我关东军竟越俎代庖,要求他国法庭审判其本国战将!职身处金陵军政部接待室,如坐针毡,面对龙国官员惊愕、鄙夷之目光,无地自容!帝国之尊严,外交之体统,于今日荡然无存!此皆拜龟田等陆军马鹿疯狂之举所赐!职之精神已近崩溃,深感此举非但不能损害陈峰分毫,反使我帝国沦为国际笑柄,徒增龙国上下之敌忾!恳请外相严惩此等败坏国策、损害邦交之狂徒!……”
电文写得声嘶力竭,充满了个人情绪化的控诉,将自己在金陵军政部遭受的“酷刑”般的尴尬和关东军的愚蠢骂得狗血淋头。
写完给外务省的“告状信”,这老鬼子觉得还不解气,胸中那口恶气必须要全部发泄出去。他再次抓起笔,换了一种更“正式”的控告口径,直接给国内的最高法庭起草了一份诉状:
“呈帝国最高法庭:
兹有帝国关东军高级将领龟田(衔级)、及其司令部内一众帮凶,滥用职权,以战时命令相威胁,严重危害驻外使节之人身安全与精神健康!彼等因前线军事失利而精神失常,强令本人执行一项足以引发外交灾难、并置本人于极端危险境地之荒谬任务,致使本人在外交场合蒙受难以洗刷之耻辱,精神遭受重创!其行为已严重触犯帝国律法,构成对帝国公务人员之生命安全威胁与精神迫害!恳请最高法庭立即介入调查,对此等危害帝国利益、精神状态已不适宜担任军事指挥职务之狂徒,予以法律之严惩!”
他这是彻底豁出去了,把自己在金陵受的气,全部转化成了对国内陆军的疯狂反扑。写完这两份惊世骇俗的电文\/诉状,他几乎是虚脱般地瘫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脸上却带着一种报复性的快意。
(你们这群陆军马鹿不是能折腾吗?不是不要脸吗?好!老子把官司打到东京去!看谁最后下不来台!)
他立刻叫来机要秘书,用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命令:“立刻!用最高加密等级,将这两份文件发往外务省和最高法庭!不得有任何延误!”
他倒要看看,东京方面收到这两枚“炸弹”后,关东军那群蠢货,该如何收场!这口恶气,他必须出了!
鬼子外相收到大使那份字字泣血、充满个人情绪的告状电文时,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差点全喷在公文上。他强忍着眩晕和怒火,逐字逐句地看完,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惊愕,最后彻底化为一片铁青,好几股邪火“噌”地一下就撞上了脑门顶。
第一股火,自然是烧向那个不成器的大使。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笔筒都跳了一下:“八嘎!这个蠢货!白痴!彻头彻尾的蠢猪!”
他一把抓过专用电报纸,也顾不上什么外交辞令和体面了,直接用最直白、最粗鄙的大白话开始起草回复电文,字里行间都喷薄着唾沫星子:
“你踏马的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金陵的风吹傻了?!关东军那群马鹿(蠢货)前线吃败仗吃得脑子进屎,精神失常了,他们发疯,你这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帝国外交官也跟着一起发疯?!他们让你去递那种狗屁倒灶的诉状,你他妈的就不会先放个屁,给我发个电报请示一下?!他们让你去死你怎么不立刻切腹呢?!啊?!”
“明知道这是把帝国脸面扔进粪坑还自己跳进去打滚的混账事,你他妈居然还真就穿着礼服、捧着国书去做了?!帝国的脸,外交官的尊严,都让你这个蠢材和那群马鹿一起,在金陵丢得一干二净!你现在知道委屈了?知道告状了?早他妈干什么去了!”
外相气得胸口疼,感觉自己的血压都在飙升。他骂骂咧咧地写完这份措辞极其不雅、但在他看来无比贴切的电文,狠狠签上名字,吼道:“来人!用最高加密等级,立刻发回金陵使馆!让那个蠢货立刻、马上滚回来述职!我看他需要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脑子!”
发泄完对大使的怒火,第二股、也是更猛烈的一股火,瞬间转向了罪魁祸首——关东军司令部。外相在办公室里像一头被困的狮子般来回踱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咚咚”声。
“龟田!还有他手下那帮战争狂!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他咬牙切齿地低吼,“前线打仗像一坨屎,就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来恶心人,还他妈拖上外交系统一起下水!简直是把国家大事当儿戏!把帝国的国际形象当擦脚布!”
他深知,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大使虽然蠢,但关东军那群马鹿才是真正的祸根。他们今天能逼着大使去递诉状,明天就敢干出更离谱的事来!必须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们知道,外务省不是他们陆军的擦屁股纸!
想到这里,外相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回到办公桌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起草另一份措辞极其强硬、但相对“正式”的公文,直接发送给内阁总理大臣并抄送陆军大臣。
在这份公文里,他详细陈述了事件经过(当然,重点突出了关东军的荒谬无理和外务省人员所受的屈辱),强烈谴责关东军司令部“严重越权干涉外交事务”、“其鲁莽愚蠢之举已对帝国外交声誉及国家利益造成不可估量之损害”,并要求内阁及陆军部立即对此事进行彻查,严惩相关责任人,并确保此类“令亲者痛、仇者快”的荒唐闹剧绝不再发生。
他特意在文中强调:“……此等行为,非但不能对敌造成任何实质损害,反而极大鼓舞了敌方士气,成为国际社会之笑柄,严重动摇友邦对我国之信心。若任由陆军部分人员如此肆意妄为,帝国多年经营之外交局面恐将毁于一旦!”
写完这两份关键文件,外相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知道,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大使的控诉、自己的抗议,就像两颗砸进东京政坛这个深水潭的石子,涟漪必将扩散到方方面面。
“哼,陆军马鹿……我看你们这次怎么收场!”他冷哼一声,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既有愤怒,也有一丝利用此事打压陆军气焰的算计。
而此刻,在金陵的鬼子大使,刚刚收到外相那封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的回电。看着电文里毫不留情的斥责,他先是脸色一白,随即却又泛起一种扭曲的快意。
(骂吧,骂吧!反正老子已经这样了!外相也怒了,好啊!这下看龟田那群王八蛋还能不能嚣张!)
他捏着电文,几乎能想象到东京此刻正因为他的那两份“炸弹”而鸡飞狗跳。一种“我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的阴暗满足感,暂时压过了他心中的屈辱和惶恐。
这场由一场荒唐诉讼引发的、始于金陵、波及东京的闹剧,正朝着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向,加速滑去。而关东军司令部在接到来自东京方面,尤其是陆军大臣带着狂怒的质询电文时,又会是怎样一副鸡飞狗跳的场面,则又是另一番“热闹”了。
南京先生接过那封装帧精美的“国书”和后面附着的、措辞滑稽的“诉状”,起初还带着些漫不经心。他一边展开文件,一边还对何部长笑道:“这个陈峰,又闯什么祸了?是不是把鬼子的哪个宝贝仓库给端了,让人家找上门来哭诉……”
话没说完,他的目光扫过了文件上的内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他看得很仔细,似乎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或者这是否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恶作剧。
何部长站在一旁,看着先生的表情从疑惑到惊愕,再到一种极力压抑却终究压不住的荒唐感,他自己也赶紧抿紧了嘴唇,生怕再笑出声。
几秒钟的沉默后,办公室里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洪亮而爽朗的大笑,笑得前所未有的开怀。
“噗——哈哈哈……哎呦!不行了……哈哈……肚子……肚子疼……”南京先生一只手捂着腹部,另一只手拍着桌面,笑得前仰后合,连眼泪都飙了出来,“他们……他们关东军……是没人了吗?啊?哈哈哈……打不过……就告状?还告到我们这儿来了?让我们的军事法庭……审判我们自己的虎将?哈哈哈……”
他笑得几乎喘不上气,好不容易缓过一点,指着那份诉状,对何部长断断续续地说:“你……你看看……这上面写的……‘与友军制造摩擦’,‘破坏龙国和平稳定’……他鬼子的关东军,什么时候成了北方军的‘友军’了?啊?哈哈哈……他们是不是被打得精神错乱了?”
何部长也终于忍不住了,陪着一起大笑起来:“是啊,先生!军政部那几个参谋,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确认之后,整个屋子都快把房顶笑掀了!您是没看见当时来递状子那个鬼子大使的脸色,猪肝一样,说话都结巴,放下东西就跟被狗撵一样跑了,估计他自己也觉得这事实在是太丢人现眼!”
南京先生又笑了好一阵,才慢慢止住,用指尖擦去眼角的泪花,摇着头叹道:“荒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看来赵振在北方,是真的把他们打疼了,打怕了,打得他们连起码的体面和逻辑都不要了。”
他拿起那份“诉状”,又瞥了一眼,脸上带着一种玩味和讥讽混杂的表情:“也好,既然人家‘友邦’这么看得起我们,给我们送来了这么一份‘厚礼’,那我们也不能怠慢了。”
他看向何部长,眼神里恢复了平日的锐利,但嘴角依旧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笑意:“把这份东西,原文照发,通传给各部委,特别是北方军总司令部,让赵振和陈峰他们也好好‘学习学习’,看看他们的对手已经‘进步’到了什么程度。”
“是,先生!”何部长立正应答,脸上也满是促狭。
“另外,”南京先生沉吟了一下,语气带着一丝戏谑,“以军政部的名义,给关东军司令部回个函。不用提诉状的事,就写……‘贵部近日外交文书已收悉,内容别开生面,令人印象深刻。唯盼贵部能将此等创新精神,更多用于促进东亚真正之和平与稳定。’ 就这样,原样送还给他们。”
何部长愣了一下,随即领会了其中的揶揄之意,忍着笑郑重道:“明白!我这就去办!保证一字不差地送到!”
何部长转身离开办公室后,南京先生独自坐在椅子上,又拿起那份荒唐的诉状看了看,终于还是没忍住,再次低笑出声,摇着头自语道:“陈峰啊陈峰,你小子到底干啥了,赵振让你开拔到热辽防线,你这第二兵团不是还没有启程呢吗?鬼子怎么就来告你的状了呢?。”
这份来自敌手的、前所未有的“告状”,仿佛一阵畅快的风,吹散了南京官邸中连日来的些许沉闷。至少在这一天,胜利的喜悦,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充满戏剧性的方式,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