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指尖一颤，影拓符的透明边缘刚映出第七页残图的轮廓，识海中那行字骤然浮现：“来者何人，敢窥真传？”
他立刻收手。
符纸被迅速卷起塞入袖袋，动作干净利落。同时左手轻推，《丹剑同修残页》滑回原位半寸，表面再无异常。他抽出旁边一本泛黄药典拿在手中，低头翻阅，仿佛只是寻常查找资料。
脚步声从书架另一侧传来。
不是巡守弟子那种规律节奏，而是带着压迫感的缓步逼近，每一步都像是刻意踩在人心上。
林渊没有抬头。
紫色衣角出现在视线边缘。
柳清瑶站在三步之外，霜月剑未出鞘，但寒气已弥漫开来。她目光扫过林渊手中的药典，又落在他沾着药渣的袖口上，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外门丹徒，也配进藏经阁三层？”
声音不高，却像冰锥扎进耳膜。
林渊缓缓合上手中书册，抬眼看着她。脸上没有惧意，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平静。
“藏经阁又不是你家开的。”
这句话出口，空气仿佛凝了一下。
柳清瑶瞳孔微缩。
她本以为会看到一个瑟瑟发抖的废物，跪地求饶，解释自己是误入禁地。可林渊站得笔直，眼神稳定，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她冷笑了下：“莫长老准你来的？还是哪位执事给了你通行令？”
林渊没回答。
他只是将手中药典放回书架，动作从容。然后才开口：“我有青玉令牌。”
“你有？”柳清瑶眉头一挑，“让我看看。”
她伸手就要夺。
林渊侧身一步，避开她的手，同时将令牌收回怀中。
“不必了。”
两个字，轻描淡写。
柳清瑶的手停在半空，脸色终于变了。
她在青云宗是什么身份？天之娇女，大长老亲女，剑道天才，多少核心弟子见她都要行礼退让。一个连内门都没资格进的丹奴，竟敢当面拒绝她？
“林渊。”她一字一顿念出他的名字，“你以为拿了块破牌子，就能和我平起平坐？”
林渊依旧不动。
但他体内丹火悄然运转，袖中丹炉微微发烫。这是本能反应——面对威胁时的戒备状态。他没让它爆发，只是压在经脉深处，随时可燃。
“我没想和你平起平坐。”他说，“我只是来找本书。”
“找书？”柳清瑶嗤笑，“就凭你也懂什么功法秘典？别告诉我，你是来查‘丹剑同修’的？”
林渊眼神一闪。
她提到了这个词。
不是随便说的。
说明她知道些什么。
但他面上不露分毫，只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个炼丹的，来看看有没有古方能用。”
“炼丹的？”柳清瑶上前一步，气势陡增，“那你记得三个月前的事吗？你拒绝为我父亲炼毒丹，我就当众废了你丹田。现在你还站在这里，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翻身了？”
林渊终于有了反应。
他抬起眼，直视她。
目光不再平静，而是透出一道锐光，像是刀锋划开雾气。
柳清瑶心头莫名一紧。
那一瞬间，她竟觉得眼前这个人不像丹徒，而像某种蛰伏已久的猛兽。虽然没有动手，可那股气息……不对劲。
她右手按上霜月剑柄。
剑未出，寒气先至。
周围温度骤降，书页边缘甚至结出薄霜。
“你最好现在就滚下去。”她说，“否则我不介意再打断你一次经脉。”
林渊没动。
他只是轻轻摇头。
“你可以试试。”
四个字，说得极轻。
却像重锤砸在柳清瑶心上。
她从未被人这样轻视过。哪怕是对战其他峰主弟子，也没人敢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
她怒意升腾，正要拔剑。
就在这时，她察觉到一丝异样。
林渊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气息。
不是灵力波动，也不是境界威压。
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稳定感。就像一座山，不动，不响，却让人无法忽视。
更奇怪的是，那气息里夹杂着一丝热流，像是火焰，却又不像普通丹火那样躁动。反而带着某种韵律，与她体内的剑意产生微妙排斥。
她皱眉。
这不可能。
一个丹师，怎么可能拥有压制剑修的气息？
她迟疑了。
哪怕只是一瞬。
就是这一瞬，让她的杀意没能彻底释放。
林渊看出了她的动摇。
他没有乘胜追击，反而退后半步，重新低头翻起身边的药典。
“我要找的书还没找到。”他说，“你要是没事，我就继续看了。”
柳清瑶僵在原地。
她想骂，想打，想一剑劈碎这本书和他的骨头。
但她不能。
这里是藏经阁三层，有巡查制度，有禁制监控。若她在此动手伤人，事后必遭问责。尤其是对方持有合法令牌的情况下。
她只能咬牙。
“林渊，你以为你现在很了不起？”她冷声道，“不过是个靠施舍活命的丹奴。苏清月护你，陈峰帮你，楚河替你跑腿——你有什么？没有他们，你什么都不是。”
林渊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
然后继续。
“你说完了？”
柳清瑶瞪着他。
她发现，无论她说什么，这个人都不会动摇。不反驳，不辩解，也不生气。就像一层看不见的壳，把她所有攻击都挡在外面。
她第一次感到无力。
“好。”她冷笑，“我等着看你什么时候摔下来。到时候，我会亲手把你扔进药炉，烧成灰。”
说完，她转身离去。
脚步比来时更快，像是急于摆脱这种失控的感觉。
林渊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书架尽头。
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袖中手指松开，掌心留下四道指甲印。
他知道，刚才那番话并非全无影响。
尤其是提到苏清月、陈峰、楚河的时候。
那些名字像针，扎进他心里最深的地方。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一旦软弱，就会死。
在这个世界，感情是弱点，信任是破绽。他可以利用别人，也可以被人利用，但绝不能依赖。
他低头看向刚才放回的那堆残卷。
《丹剑同修残页》仍在那里，半掩于焦黄纸堆中。
他必须再试一次。
但现在不行。
柳清瑶虽走，未必走远。说不定正在某处监视。
他得等。
他重新拿起一本药典，假装研读，实则余光锁定残卷位置。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外面传来钟声，是半个时辰的轮值提示。
他不动。
又过了片刻，远处响起新的脚步声。
不是巡查员。
步伐轻盈，带着试探意味。
有人回来了。
林渊握紧了手中的书。
书页边缘被捏出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