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云澈走后,墨倾倾回屋躺了许久,脑海中翻腾着三皇子的种种死状,心绪久久难平。
独孤云澈虽未详述被害细节,她却自行脑补:抹喉、剜目、剖心、七窍流血、刀刺、毒毙、甚至被削作人彘装入坛中……念头越转越离奇,越想越害怕,连身下的锦被都随着她微微颤抖起来。
思及陈皇后当年的遭遇,她心底竟生出一丝怜悯。
尽管她万般不愿相信冬梅会是那个叛徒,终究还是要亲自验证。一个看似良善之人,究竟如何能狼心狗肺地出卖自己?
她苦思冥想近半个时辰,终于想出一条引鱼上钩的妙计。
这妙计暂且不说,且说审问冬梅的场面:
大殿之上,皇帝与陈皇后立于中央。
皇帝面沉似水,威严迫人;陈皇后神情淡然,波澜不惊。夏贵妃脸色惨白,失魂落魄地望着不远处跪着的鸾微。
墨倾倾则侍立在刘公公身侧,目光紧紧锁着地上跪伏的两人——左侧是冬梅,右侧是鸾微。
刘公公厉声喝问:“还不从实招来!如何暗中加害公主?幕后主使又是何人?”
冬梅率先开口,她猛地指向鸾微,眼中迸射出刻骨的恨意:“是她!是她派人绑了我娘,以此胁迫!是我趁乱割断绳索。”
她急促地喘息着,声泪俱下地转向墨倾倾:“七公主!冬梅对不起您!您待奴婢恩重如山,是您救了奴婢娘的命!您的大恩大德,冬梅……冬梅来世再报!”话音未落,她便以额抢地,咚咚作响,前额顿时血肉模糊。
望着她凄惨的模样,墨倾倾攥紧的拳头微微发颤,愤怒的面容上终究难以抑制地流露出一丝不忍。
待冬梅供述完毕,鸾微才缓缓开口。她与冬梅截然不同,脸上既无半分悔恨,也无丝毫歉意,平静得近乎诡异。一双看似清澈的眼眸深处,藏着老辣之人特有的算计,若非同类,极难察觉。
“奴婢认罪。”她语调平稳,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傲然,“这一切皆是奴婢所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横竖六殿下在那边孤身一人,奴婢早些过去伺候,也好。”
她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刻意营造出一种悲壮的忠仆形象——这正是这个时代人人称颂的美德,其光辉不亚于沙场浴血的英雄。仿佛六皇子是她亲手哺育长大,情谊深厚更胜生母。
这“六皇子”的挡箭牌果然奏效。夏贵妃当即被感动得老泪纵横;连一贯冷漠的皇帝,眼底也掠过一丝感伤;陈皇后更是感同身受,忆起早夭的三皇子,心头痛楚难当;墨倾倾心中的愧疚也被狠狠撕开。真可谓一箭多雕。
夏贵妃再也无法抑制,猛地转向皇帝,声声泣血,闻者心颤。“陛下啊——!”她扑倒在皇帝膝前,死死攥住龙袍下摆,“鸾微是无辜的!是臣妾指使她做的!您要杀就杀臣妾吧!求您饶她一命!”
这凄厉的哭号非但未能打动皇帝,反而惹得他心烦:“放肆!还不快起来!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见皇帝不为所动,鸾微再次开口,声音刻意拔高了几分:“贵妃娘娘!您快请起!谋害公主一事,您毫不知情,何必引火烧身?奴婢早已看破生死,一人做事一人当!您无需为奴婢顶罪!未能替六殿下报仇雪恨,奴婢死而有憾!不如早些了结,去殿下身边侍奉,也省得殿下在那头无人照料!”
“一派胡言!”皇帝眼中杀机骤现,厉声打断,“此事与七公主何干?!你这贱婢大胆,还敢攀诬公主!朕看你是活腻了!”
夏贵妃闻言,哭求更甚:“陛下!臣妾求您了!看在皇儿的份上,留她一条贱命吧……”
陈皇后见状,连忙起身去搀扶夏贵妃,温言劝解:“陛下息怒。夏贵妃爱子心切,若有言语冲撞,还请陛下宽宥一二。”
夏贵妃却全然不顾陈皇后的好意,依旧死死跪在皇帝脚下,颇有撒泼打滚之势。
“把这个贱婢拖出去,斩!”皇帝气得脸色铁青,暴喝道。
“谁敢?!”刘公公还未来得及唤人,夏贵妃已如离弦之箭般扑到鸾微身边,张开双臂死死护住,状若疯癫。她眼神凶狠如护崽的母兽,对着四周尖声嘶吼:“谁敢碰她!本宫就跟你们拼命!”
“简直失心疯了!”皇帝气得浑身发抖,口不择言。
“母妃!您别这样!皇兄的事……女儿确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墨倾倾冲到夏贵妃身旁,急切劝道。
夏贵妃猛地甩给她一个怨毒至极的眼神,警告她勿近。
就在这时,鸾微却直直望向墨倾倾,泪水如决堤般涌出:“七公主!您可知道?那日殿下出门时,是何等欢天喜地!若非您招来的那些亡命之徒,殿下他……他又怎会命丧黄泉?!”她字字泣血,“七公主,您扪心自问,此事当真与您毫无干系吗?奴婢日日在娘娘身边,亲眼看着娘娘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终日以泪洗面!殿下是娘娘活着的唯一指望啊!您让她怎么活?!奴婢所为,不过是想替娘娘分忧,稍解心头之恨,从未想过真要您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