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踩碎的石板灰尘还未落定，玄灵剑在储物袋里又震了一下。这次震动比之前更急，像是被人从里面撞着要出来。
他没停下，右手按了下袋子，左手朝后抬了半寸。赵梦涵立刻放慢脚步，与他拉开一丈距离。她知道这个手势——前方有东西。
山路在这里拐了个陡弯，岩壁向内收拢，形成一条仅容两人并行的通道。通道尽头是片开阔地，五根断裂的石柱围成环形，中间地面裂开一道细缝，隐约透出红光。天阙峰就在那片空地之后，再往上是一段裸露的石阶，直通山顶平台。
林宵刚踏进开阔地，空气突然变沉。
不是压迫感，也不是杀气，而是一种熟悉的气息——那种曾在外门试炼时，躲在暗处盯着他、等着看他出丑的味道。
他停下，抬头看向左侧山岩。
一人从石柱后走出。
灰蓝长衫，袖口绣着残月纹，腰间挂着一枚青铜令。那人站定，脸上带着冷笑。
“林宵，十年不见，你倒是活得挺久。”
林宵眯眼看了两秒，忽然笑了：“是你啊。当年在外门抢我任务积分，被我当众揭穿还反咬我作弊的那个？我记得你名字——张元通。”
张元通脸色一僵。他没想到林宵还记得这事。
“你现在叫什么？叛徒乙？”林宵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还是说，你们这些投靠别人的货色，连名字都不配有了？”
张元通不答，右手缓缓抬起。三道黑影从另外三根石柱后闪出，呈四角之势将林宵围住。
赵梦涵瞬间横移三步，背靠岩壁，双手已扣住袖中短刃。她没动，但指尖寒气微吐，在地面凝出一圈霜痕。
“就这？”林宵活动了下手腕，“我还以为幕后那位能派点像样的人来。”
张元通冷哼：“合体境一阶而已，也敢猖狂？”
话音未落，四人同时出手。
三人攻向林宵，掌风带起阴寒之气，所过之处草木枯黄。另一人直扑赵梦涵，手中短戟划出弧光。
林宵不动。
等第一道掌风临身，他才猛然转身，右臂如鞭甩出，一拳砸在对方胸口。那人闷哼一声，整个人倒飞出去，撞断一根石柱才停下。
另两人一愣，攻势稍滞。
林宵趁机欺近第二人，左腿横扫，直接将其踢得腾空而起。人在半空，他跃身追上，双拳齐出，接连轰在对方腹部和胸口。三击之后，那人落地时已经爬不起来。
第三人见状，掌心翻出一枚黑色符纸，就要捏碎。
林宵眼神一冷，脚尖一点，身形如箭射出。未等对方反应，一记肘击顶在其咽喉下方。那人仰面摔倒，符纸脱手，滚到一边。
整个过程不到十息。
张元通站在原地没动，脸色铁青。
林宵拍拍手，走向他：“轮到你了。你是自己退，还是我帮你？”
张元通咬牙：“你以为这就完了？”
他猛地抬手，掌心出现一道血印。他竟用指甲划破手掌，以血为引，结出一个诡异手印。
地面开始震动。
林宵皱眉，迅速后退两步。
张元通双掌合十，口中念出一段生涩咒语。他身后三名手下虽已重伤，却同时睁眼，各自喷出一口精血。鲜血悬浮空中，迅速凝聚成一张血网，罩向林宵。
林宵冷哼，体内灵力爆发。赤金色光芒自经脉奔涌而出，在体表形成一层薄盾。血网撞上光盾，发出滋滋声响，如同烧红的铁浸入冷水。
他一步踏前，右拳紧握，赤阳真气灌注手臂，整条胳膊泛起红光。
“赤阳拳法——焚岳崩！”
一拳打出，空气中仿佛炸开一团火球。热浪席卷四周，血网当场崩解。余波冲向张元通，将他掀翻在地，连滚数圈才停下。
他挣扎着撑起身子，嘴角溢血，肩头塌陷一块，显然是骨头断了。
林宵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谁派你来的？”
张元通咳出一口血沫，忽然笑了：“你以为……我会说？”
林宵蹲下，一把抓住他衣领：“我不需要你说。你的眼神、呼吸、伤势分布，还有你刚才结印的手法——都暴露了你的来历。”
张元通瞳孔一缩。
“南荒残宗，十年前被正道围剿，全员伏诛。”林宵声音低了些，“可总有几条狗，靠着舔敌人的靴子活了下来。你就是其中之一吧？”
张元通脸色发白。
“他们答应你什么？”林宵松开他，“让你重归宗门？还是给你续命丹药？你这身子，早就被邪功侵蚀得不成样了。”
张元通喘着气，忽然抬手，掌心那道血印再次亮起。
林宵早有防备，一脚踢在他手腕上。骨头发出脆响，血印熄灭。
“别白费力气。”林宵站起身，“你这点手段，连给我挠痒都不够。”
张元通趴在地上，手指抠进泥土，声音嘶哑：“你不会明白……我们这些人……被抛弃的滋味……”
林宵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赵梦涵这时走过来，看了眼地上三人：“都活着。”
“留他们一口气。”林宵收回目光，“让他们回去报信。”
赵梦涵点头，指尖轻弹，三缕寒气射出，分别打入三名伤者眉心。那是封脉之术，短时间内无法运功，也不会死。
张元通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压住肩膀，动弹不得。
林宵看着他：“告诉幕后的人，下次别派这种废物来送死。真想拦我，就亲自来。”
张元通抬起头，眼中满是恨意：“你会后悔的……天阙峰不是你能踏足的地方……你登不了那上面……”
林宵笑了笑：“我登不登得上去，不劳你操心。”
他转身，朝石阶走去。
赵梦涵跟上。
两人刚走出五步，身后传来张元通的声音：“你知道为什么选你吗？因为你体内有那个东西！他们早就盯上你了！不是因为你强，是因为你……”
林宵脚步一顿。
赵梦涵回头，冷冷道：“闭嘴。”
张元通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嘴角不断涌出。他的身体开始抽搐，皮肤下浮现出黑色纹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爬动。
林宵回头看了一眼，眉头微皱。
这不是受伤导致的。
是某种禁术反噬。
他没再停留，继续向前。
赵梦涵低声道：“他在说谎？”
“不全是。”林宵握紧拳头，“但他知道的不多。真正重要的事，他们不会让这种人接触。”
赵梦涵沉默片刻：“刚才那招‘焚岳崩’，比上次威力大了不少。”
“合体境的力量，第一次用得这么顺。”林宵活动了下肩膀，“肉身和元婴终于能同步发力了。”
赵梦涵看了他一眼：“你还记得小时候挑水的日子？”
林宵一怔，随即笑出声：“当然记得。三百步，一趟不能洒。洒了就得重来。”
“现在呢？”
“现在？”林宵抬头看向山顶平台，“现在是一千步，我也不会停。”
他们踏上石阶。
第一级台阶上刻着模糊字迹，像是被人刻意磨平。林宵低头看了一眼，依稀辨认出半个“罪”字。
赵梦涵伸手抚过石阶边缘，指尖触到一处凹陷。她微微皱眉：“这里有人动过手脚。不是自然风化。”
林宵没说话，继续往上走。
走到第七级，玄灵剑又震了一下。
这次震动很短，只一下。
林宵停下，看向右侧石壁。
那里有一道裂缝，宽不过两指，深不见底。裂缝边缘残留着一丝焦黑痕迹，像是被高温灼烧过。
他伸手探入，摸到一块碎布。
灰色，边缘绣着半朵残梅。
他盯着那块布看了两秒，慢慢攥紧。
赵梦涵走近：“认识？”
林宵摇头：“不认识。但这种布料……只有刑堂执事才会用。”
赵梦涵眼神一凝：“谢红绡？”
“不可能。”林宵收手，“她不会来这种地方。除非是被迫。”
他把碎布塞进袋子，继续往上走。
第十五级台阶，地面出现一道裂痕。裂痕笔直，像是被利器劈开。林宵蹲下检查，发现切口光滑，深度超过三尺。
“这一剑，至少是通脉巅峰的手笔。”赵梦涵蹲在他旁边，“而且出剑很快。”
林宵站起身：“不止快。是拼命的打法。你看裂痕末端，有轻微上扬——说明最后一击是在保护什么人。”
赵梦涵点头：“有人在这里打过一场硬仗。”
林宵望向山顶平台：“看来路上不只有我们在赶。”
他们加快脚步。
越往上，空气越热。石阶表面开始泛红，像是被晒透的砖。林宵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玄灵剑在袋子里轻轻跳动。
第二十八级台阶。
林宵忽然停下。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
影子落在台阶上，轮廓清晰。但当他移动时，影子的头部转动比他慢了半拍。
他抬头，看向天空。
云层依旧低垂，阳光被切成细条洒下。一切如常。
可他知道，不对劲了。
赵梦涵察觉异样，立刻后退一步，手按刀柄。
林宵没有动。
他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一道赤金色灵力自掌心升起，悬停在空中，像是一团不会熄灭的火。
然后他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整片山崖：
“既然来了，就别藏了。”
话音落下，第三根断裂的石柱忽然晃动。
一个人影从柱后走出。
黑袍遮身，面容隐藏在兜帽之下。他一步步走向台阶，脚步落下时，地面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林宵盯着他，掌心的灵力越聚越亮。
那人停在第十级台阶，抬头看向林宵。
“你比我想象中更快。”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多年未曾开口说话。
林宵冷笑：“你认识我？”
那人没答，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朝上。
一团漆黑如墨的火焰，在他手中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