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市郊那栋废弃的维多利亚风格别墅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在惨淡月光下投出扭曲的阴影。林闲将车停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外，调整了一下头戴式摄像头和胸前的运动相机，深吸了一口带着潮湿草木和腐朽气息的凉气，按下了直播开始键。
“各位观众晚上好，我是你们坚信科学、热爱探索、同时兼职非典型人力资源评估的主播，林闲。”他对着镜头，脸上是那种标志性的、混合着戏谑与极度认真的表情，“如大家所见，我已抵达本次‘环境能量感知与信息载体绩效评估’的目的地。氛围……确实挺到位的。”
手电光柱如同利剑刺破黑暗，扫过荒草丛生、碎石遍地的庭院，最终定格在那扇半塌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橡木大门上。弹幕瞬间活跃起来。
【来了来了！闲哥牛逼！真来了！】
【这地方光看着直播都觉得后背发凉！】
【KpI表呢？快拿出来！我已经等不及看闲哥怎么考核了！】
【“杨老板本尊”进入直播间……】
【老板又来监工了！（狗头）】
林闲瞥了一眼弹幕，从容不迫地从他那堪比哆啦A梦口袋的背包里，掏出一本装订精美、封面印着烫金大字“非典型信息载体绩效评估手册”的文件夹，以及一支看起来就很有专业范儿的钢笔。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煞有介事地拍了拍文件夹上的灰尘，“我们按流程来，首先进行外部环境能量初步评估。”
他一边用手电仔细照射着庭院各处，一边对着空气（在观众看来）进行专业分析：“嗯，庭院能量场紊乱度，观察到的能量涡流和残留情绪碎片频率较高，评级b+。怨念情绪残留浓度，感知到较强的不甘与愤怒波段，评级A-。至于整体氛围营造……”他顿了顿，用手电光划过那些破败的雕塑和干涸的喷泉，“元素堆砌过于传统，缺乏新意和互动性，恐怖阈值偏低，只能给个c。扣分项在于创新不足。”
他边说，边在文件夹的表格上认真打勾画叉，写评语。
【哈哈哈c！氛围营造不及格！】
【鬼：老子辛辛苦苦营造几十年，你跟我说没新意？】
【闲哥这专业术语一套一套的，我差点就信了！】
【“杨老板本尊”打赏了“专业评估”x1……】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大门，一股混合着厚重霉味、尘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别墅内部更是破败，华丽的吊灯摔碎在地，蒙着厚厚灰尘的丝绸窗帘破烂不堪，家具东倒西歪，蛛网如同灰色的幔帐挂在角落。
林闲小心地行走在腐朽的地板上，发出“嘎吱”的声响，在死寂的宅邸里格外刺耳。手电光在黑暗中晃动，不时捕捉到墙壁上剥落的油画，画中人物的眼睛在光影变幻下显得格外诡异。
【我靠我都不敢全屏看了！】
【这音效，这画面，比恐怖片还带感！】
【闲哥真的一点都不怕吗？】
“恐惧源于未知，而我们要做的，就是通过科学方法和积极沟通，消除这种未知。”林闲语气平稳，仿佛在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他甚至掏出一个微型EmF检测仪（电磁场检测仪），“看，目前电磁读数正常，排除强电磁干扰导致生理不适的可能。”
就在他走到宽阔的、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时，一阵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脊椎窜上后颈！与此同时，脑海中【通灵精通】被动触发，一股强烈、混乱、饱含愤怒与悲伤的信息流如同冰锥般刺入他的感知！
来了！正主！
林闲脚步猛地顿住，脸上非但没有惊恐，反而露出了“终于等到你”的了然神色。他迅速将手电光聚焦在楼梯拐角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处。在普通观众看来，那里空无一物，但在林闲的感知中，一团高度凝聚、剧烈波动着的冰冷能量体正盘踞在那里，散发着强烈的敌意。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刷疯了！
【停下来了！闲哥停下来了！】
【有东西？！是不是有东西？！】
【镜头对着楼梯拐角！那里有什么？！】
【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林闲深吸一口气，举起手中的“KpI考核表”，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用一种人力资源总监面对问题员工的严肃口吻，对着那片阴影开口了：
“这位……能量波动特征明显的‘1号信息载体’，晚上好。我是本次绩效评估的负责人，林闲。”他翻开文件夹，找到对应的评估页，“首先，我必须就你刚才的行为提出严肃批评。”
他用手电光虚点着那片阴影：“你利用环境温差，突然制造局部低温区域，试图通过生理不适感引发恐惧。这种手段，非常粗糙，非常不专业！属于典型的‘惊吓业务不熟练’！”
他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吓人，是一门艺术！要讲究节奏！铺垫！心理暗示！你这样搞突然袭击，除了让目标起一身鸡皮疙瘩，能有什么深度恐惧体验？用户体验极差！这一项，‘惊吓技巧熟练度’，我只能给你打E，不及格！并且记入负面行为记录！”
他边说，边在表格上用力画了个大大的叉，笔尖几乎要戳破纸面。
直播间在短暂的凝滞后，彻底沸腾！
【E！不及格！哈哈哈哈！】
【用户体验可还行？！闲哥你是懂产品经理的！】
【鬼：我他妈……我从业以来没受过这委屈！】
【“杨老板本尊”打赏了“灵魂hR”奖杯x1……】
【老板笑疯了吧！绝对笑疯了！】
那团能量体似乎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顿专业批评砸懵了，剧烈的波动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随即爆发出更强烈的、混杂着困惑和被冒犯的怒意！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哈气成霜，附近一个摇摇欲坠的花瓶发出了“咯咯”的颤动声。
林闲却仿佛完全不受影响，继续他的“绩效面谈”，语气甚至带着点痛心疾首：“其次，我们来看看你的‘工作环境’和‘氛围营造’。”他用手电光扫过布满蛛网和灰尘的四周，“灰尘、蛛网、破家具、阴风……先生（或者女士），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恐怖美学也在迭代升级！你这套场景设计太老套了，毫无创新意识！”
他指着墙壁上剥落的油画：“就知道弄个眼神诡异的画像？能不能搞点沉浸式体验？利用光影变化？结合现代人的社会焦虑进行心理投射？比如弄个永远算不完的KpI表格在墙上飘？或者循环播放老板的催命语音？你这套古典恐怖主义，对现代社畜的杀伤力有限啊！‘环境氛围营造创新性’，看在你年代久远的份上，勉强给你个d！希望你能加强学习，跟上时代！”
每一条批评都像一把小刀，精准地戳在那能量体的“职业尊严”上。周围的异响更大了，桌椅开始轻微晃动，温度越来越低。
但在林闲【通灵精通】的感知里，那愤怒中夹杂的茫然和懵逼越来越浓。这能量体似乎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闯入者不按常理出牌，不怕它，反而在这里一本正经地给它做绩效评估？！
林闲趁热打铁，语气稍微放缓，带着点“我是为你好”的意味：“当然，我们评估也要客观。你的‘基础能量强度’和‘情绪感染力’指标还是不错的，能达到b+水平，这说明你底子不差。但是！”他再次加重语气，“你的业务模式太落后了！严重拖累了你的综合评分！长期滞留在此地进行低效恐吓，是对你自身能量的浪费！”
他合上文件夹，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那片阴影：“我建议你，积极寻求‘非典型信息载体职业转型与发展机会’，参加一些技能提升培训。比如学习如何制造更精巧的幻象，或者尝试进行信息传递而非单纯恐吓。如果下次复查，你的KpI还是没有显着提升……”
他顿了顿，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我只能考虑将你的评估报告，提交给相关的‘跨维度管理部门’，建议对你进行……嗯，‘强制性能量净化与再就业辅导’了。”
说完，他居然真的从背包里又拿出一张打印好的、格式工整、甚至盖了个滑稽卡通印章的《初步绩效评估意见及改进建议书》，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楼梯扶手上一个相对平稳的地方。
“好了，本次初步沟通到此结束。”林闲对着那片依旧处于混乱懵逼状态的能量体点了点头，“报告留给你，希望你能认真反思，制定切实可行的改进计划。我们下次复查再见。”
他无视了身后骤然加剧的阴风、物品晃动声以及那团能量体几乎要实体化的憋屈感，淡定地转身，沿着原路，步伐稳健地向外走去。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被“哈哈哈”和“闲哥yyds”彻底淹没，礼物特效多到画面卡顿。
【鬼：我他妈裂开！】
【绩效面谈谈崩了可还行！】
【这波操作，载入整活史册！】
【“杨老板本尊”打赏了“最佳沟通奖”x10……】
【老板今晚打赏的手就没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