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龙涧支脉,顾名思义,地势险峻,多悬崖峭壁,深涧纵横。传说上古曾有恶龙坠亡于此,龙血浸染山川,戾气千年不散,使得此地不仅妖兽凶戾,更滋生出许多阴邪鬼物,寻常修士不愿轻易涉足。
而林衍所说的“迷魂石窟”,位于支脉中段一处极其隐蔽的、被浓密藤蔓和毒瘴常年笼罩的峡谷深处。若非有冷面那份标注详尽的探险地图指引,加之林衍通幽之眼对能量异常的敏感,寻常人即便走到近前,也未必能发现入口。
一夜艰难跋涉,待到天色微明,晨雾最浓时,三人终于抵达了地图标注的峡谷外围。
眼前是一片被灰绿色瘴气笼罩的、死寂无声的谷地。谷口藤蔓纠缠,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藤蔓叶片呈暗紫色,边缘有细密锯齿,隐隐散发着麻痹毒素的气息。地面湿滑泥泞,布满了不知名兽类的骸骨和腐烂的植被,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朽与腥甜混杂的怪味。
“就是这里了。”林衍停下脚步,脸色在晨雾中更显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他指了指前方藤蔓最厚处,“入口在那后面,需小心穿过这片毒藤区。秦姑娘,冯姑娘,尽量闭气,以灵力护体,莫要被藤蔓划伤。”
秦雨薇和冯小婉点点头,各自调动起所剩不多的灵力,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罩。林衍也强提一口气,墨云杖在手(虽灵力难以灌注,但作为普通棍棒探路尚可),小心地拨开前方垂挂的毒藤。
毒藤仿佛有生命般,被触动后微微蠕动,散发出更浓郁的麻痹毒气。林衍以阴煞灵力附于杖身,轻轻扫过,毒藤触及阴煞之力,如同被灼烧般迅速萎缩退避,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三人屏息凝神,依次快速穿过这片毒藤屏障。
穿过藤蔓,眼前豁然开朗,却又更加阴森。一个巨大的、向内倾斜的山体裂缝出现在眼前,裂缝深处黑暗幽邃,不知通向何方。裂缝入口处怪石嶙峋,形状扭曲,如同张开的巨兽之口。一股更加阴冷、带着淡淡硫磺和腐朽气息的气流,从裂缝深处缓缓涌出,吹在身上,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这里……就是迷魂石窟?”冯小婉看着那黑暗的洞口,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脖子。
秦雨薇也面色凝重,她能感觉到洞内传来的、混乱而阴冷的能量波动,显然绝非善地。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外面搜捕正紧,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林衍沉声道,率先迈步向裂缝内走去,“跟紧我,注意脚下和四周,莫要乱碰任何东西。”
裂缝初入狭窄,仅容两人并肩,地面湿滑崎岖,布满了滑腻的青苔和水渍。洞壁粗糙,布满凿痕,似乎并非完全天然形成。行进了约十余丈,前方出现岔路,一左一右,皆漆黑一片,不知通向何处。
林衍停下脚步,闭上眼,全力开启通幽之眼。在灰白视野下,两条岔路的能量流动呈现出不同的状态。左侧通道能量相对平缓,但深处有数团飘忽不定、散发着阴冷魂力波动的灰白色光团(阴魂)。右侧通道能量流动紊乱,岔道极多,如同迷宫,且有一些隐晦的、类似天然幻阵的能量节点。
“走左边。”林衍做出判断。阴魂虽麻烦,但以《血魂诀》的特性尚能应对。天然迷宫幻阵,在状态完好的情况下或可尝试破解,但现在他神识受损严重,强行闯阵风险太大。
三人转向左侧通道。通道蜿蜒向下,温度越来越低,空气中开始飘荡起淡淡的、灰白色的雾气。雾气粘稠,能见度很低,且对神识有一定干扰。
没走多远,前方雾气中,突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如同女子哭泣般的呜咽声,飘飘忽忽,直钻人耳。
“啊!”冯小婉吓得低呼一声,紧紧抓住了秦雨薇的手臂。
秦雨薇也是脸色一白,但她强自镇定,手中已扣住了一枚冰蓝色的符箓(得自林衍分发的战利品)。
林衍眼神一凝,墨云杖横在身前。只见前方雾气翻滚,几道半透明、面容模糊、穿着破烂古装的灰白色身影,飘飘荡荡地浮现出来,空洞的眼眶“望”向他们,发出更加凄厉的呜咽,同时伸出虚幻的手臂,带着刺骨的阴寒,扑了过来!
是游荡的低阶阴魂!
“区区残魂,也敢作祟!”林衍冷哼一声,虽然灵力不济,但《血魂诀》对魂体鬼物的克制是根植于功法本质的。他运转心法,将一丝精纯的、带着镇压与侵蚀特性的血煞魂力(源自识海符文)凝聚于指尖,凌空画出一道简单的破邪符纹!
符纹呈暗红色,虽不璀璨,却散发出一股令阴魂本能恐惧的气息。
“敕!”
林衍低喝,符纹向前印去!
嗤嗤嗤!
如同滚油泼雪,那几道扑来的阴魂触及符纹暗红光晕,发出凄厉的尖啸,形体剧烈扭曲、淡化,眨眼间便烟消云散,只留下几缕精纯的阴性能量(魂力碎片)逸散在空中。
林衍心念一动,识海中那枚黯淡的符文微微一亮,将这几缕魂力碎片悄然吸收。虽然微弱,但对于修复受损的神魂,也算不无小补。
秦雨薇和冯小婉见状,松了口气,看向林衍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敬畏。这位厉前辈,手段真是层出不穷,连对付鬼物都如此轻松。
解决了阴魂,三人继续前行。通道越来越曲折,岔路也开始变多,但林衍总能凭借通幽之眼对能量流向的判断,选择相对安全、阴魂较少、且似乎通向更深、更隐蔽区域的路径。
途中又遭遇了几波阴魂,都被林衍以类似手法轻松解决。他甚至开始有意识地引导、吸收那些精纯的魂力碎片,虽然每次量很少,但积少成多,识海的刺痛感似乎在缓缓减轻。
不知走了多久,估计已深入山腹。前方出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约莫三丈见方的石窟。石窟顶部有天然形成的钟乳石,滴滴答答地落下冰寒的水滴。中央有一小潭幽深的积水,寒气逼人。石壁一侧,还有一个仅容一人蜷缩进入的、更加狭小的侧洞。
“暂时在这里休息吧。”林衍探查了一下,这个石窟位置相对偏僻,岔道不多,且能量流动平缓,阴魂稀少,是个不错的临时落脚点。
秦雨薇和冯小婉早已疲惫不堪,闻言立刻靠着相对干燥的石壁坐下,取出干粮(林衍给的)和水囊,小口补充体力。
林衍也盘膝坐下,先服下丹药,然后开始全力调息疗伤。这一次,他不再只是被动吸收药力,而是主动引导那几缕吸收自阴魂的、相对精纯的阴性能量(魂力碎片),尝试修复识海中受损的符文。同时,《磐石身》的法门也在缓缓运转,吸收着此地浓郁的阴寒地气(经过转化),修复着受损的筋骨血肉。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石窟内只有水滴声和三人轻微的呼吸声。
秦雨薇和冯小婉休息了一阵,恢复了些许力气,也开始各自调息。秦雨薇修炼的是冰系功法,此地阴寒环境对她而言反而有些助益,虽然灵力被封禁多日,恢复缓慢,但寒气入体,让她苍白的脸色略微好看了些。冯小婉则是木土双属性,在此地有些不适,但也只能勉强适应。
大半日后,林衍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带着冰寒气息的浊气。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眼中神光凝聚了些许,气息也稳固了不少。燃烧精血魂力的反噬被暂时压制,经脉的灼痛感减轻,识海的混沌感也消散了许多。虽然距离痊愈还差得远,但至少已有了初步的自保和行动能力。
他看向秦雨薇和冯小婉,两女也先后结束调息,状态略有恢复。
“厉前辈,你好些了吗?”冯小婉关切地问道。
“无碍了。”林衍点点头,看向秦雨薇,“秦姑娘,你的禁制?”
秦雨薇神色微黯:“青云宗下的禁制颇为阴毒,锁死了我的大部分经脉和丹田,以我现在的力量,短时间内难以自行冲开。需得外力辅助,或者找到专门的解禁丹药。”
冯小婉情况稍好,她被抓时修为尚浅,青云宗只是简单封禁了她的灵力,经过这段时间的自行冲撞和调息,已松动了少许,恢复了一两成实力。
林衍沉吟道:“解禁之事,待返回秘雾谷,请莫道友或叶老出手,应当不难。当务之急,是确保我们在此地的安全,并设法与秘雾谷取得联系。”
他起身,走到石窟入口和几个岔道口,仔细探查了一番,然后从储物袋中取出几面阵旗和几块下品灵石——这是莫道友临行前给他的一套简易“隐匿预警阵”,虽然简单,但在此地布下,足以预警筑基期以下的闯入者,并能略微遮掩气息。
他手法娴熟地将阵旗插在关键位置,灵石嵌入节点,很快,一道淡淡的、几乎与周围阴寒雾气融为一体的灰白色光幕升起,将石窟入口和几个岔道口笼罩起来,随即光幕隐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有此阵守护,只要不是筑基后期以上的修士刻意搜寻,应能保我们暂时无忧。”林衍道。
秦雨薇看着林衍布阵时沉稳专注的侧脸,心中那股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这个看似冷漠寡言的男子,不仅实力强横,心思缜密,竟还懂得阵法……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布置好阵法,林衍回到石窟中央,对两女道:“我需要在此地闭关几日,彻底稳定伤势,并尝试恢复部分战力。你们也抓紧时间恢复。期间若阵法示警,立刻唤醒我。”
“厉前辈放心,我们为你护法。”冯小婉连忙道。
秦雨薇也轻轻点头。
林衍不再多言,走到那狭小侧洞前,弯腰钻了进去。侧洞内更加阴冷,但相对封闭,更适合闭关。
他在洞内盘膝坐下,取出几块中品灵石握在手中,又服下一粒珍贵的“养神丹”,缓缓闭上了眼睛。
《血魂诀》、《磐石身》同时运转。精纯的灵气从灵石中抽取,混合着丹药之力,以及此地浓郁的阴寒地气(经功法转化),还有识海中那枚符文缓慢吸收、炼化着的魂力碎片,开始全面修复他这具濒临崩溃的身体与神魂。
这一次闭关,他不仅要恢复,更要借这险地之阴寒与魂力,尝试将《血魂诀》与《磐石身》初步结合,让肉身与灵力、神魂的契合更上一层楼,以应对未来更严峻的挑战。
石窟外,秦雨薇和冯小婉默默守护。洞内,林衍的气息逐渐变得悠长而沉凝,与周围阴寒的环境隐隐交融,仿佛化作了这迷魂石窟的一部分。
追兵或许还在外面锲而不舍地搜索,风暴或许正在青冥域边缘积聚,但至少在此刻,在这深邃、阴暗、危机四伏的迷窟深处,三人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与恢复之机。
黑暗,有时也是最好的保护色。而潜藏于黑暗中的利刃,终将在恰当的时机,绽放出更加凛冽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