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时光,在幽暗死寂的迷魂石窟中,悄然流逝。
侧洞内,林衍盘膝而坐,如同入定的老僧,周身气息已与洞窟阴寒融为一体,若不仔细探查,几乎难以察觉他的存在。他手中原本莹润的中品灵石早已化为灰白粉末,散落一地。
忽地,他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瞳孔深处,似有暗红与淡金色的微光一闪而逝,旋即归于幽深。七日闭关,借助此地特殊环境与丹药灵石,他的伤势已恢复了七八成。燃烧精血魂力的反噬被基本压下,经脉愈合稳固,丹田灵力重新充盈,甚至因这番破而后立、极限压榨,血煞灵力变得更加凝练精纯,隐隐触摸到了筑基二层(初期巅峰)的门槛。识海中那枚神秘符文,在吸收了足够多阴魂的魂力碎片后,不仅彻底恢复,光芒似乎还比之前更加凝实了一丝。
《磐石身》的修炼也未曾落下。此地的阴寒地气虽然与功法属性不完全相符,但在《血魂诀》的转化调和下,依旧极大地淬炼了肉身。如今他的身体强度,已稳稳站在筑基初期体修的巅峰,距离第二层“铜皮铁骨”只有一步之遥。更难得的是,经过这次重伤与修复,他对自身气血、灵力、魂力的掌控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三者之间的联动更加顺畅。
“是时候出去了。”林衍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他感知到外面秦雨薇和冯小婉的气息还算稳定,便起身,弯腰走出了侧洞。
石窟内,篝火早已熄灭(为节省资源并避免暴露),只有几块镶嵌在石壁上的低阶荧光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秦雨薇和冯小婉正各自盘坐在一角调息,听到动静,立刻警觉地睁开眼,看到是林衍,才松了口气。
“厉前辈,你出关了!”冯小婉欣喜道。
秦雨薇也站起身,清冷的眸子落在林衍身上,敏锐地感觉到他气息比七日前更加沉稳内敛,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心中暗惊。短短七日,竟有如此明显的恢复与精进,此人的功法与心志,实在可怕。
“嗯,伤势已无大碍。”林衍点点头,目光扫过两女,“你们恢复得如何?”
“我的禁制还是老样子,只能动用约莫两成灵力。”秦雨薇平静道,“不过伤势已基本恢复。”
冯小婉道:“我的灵力恢复了四五成,伤势也没事了。”
林衍略一沉吟,道:“外面情况不明,我们在此地已躲了七日,青云宗的搜索或许会松懈,但也可能扩大范围。我们需要尽快与秘雾谷取得联系。但直接返回风险仍大,我打算先去这迷魂石窟更深处探查一番。”
“更深处?”秦雨薇蹙眉,“此地已颇为凶险,深处恐怕……”
“风险与机遇并存。”林衍道,“此地能量流向有些古怪,我怀疑深处可能有特殊的地脉节点,甚至……可能有通往外界的其他隐秘出口。若能找到,对我们脱身大有裨益。而且,我需收集一些阴魂之力巩固神魂。”
他说得有理有据,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秦雨薇和冯小婉对视一眼,知道无法阻拦,也清楚一直躲在这里并非长久之计。
“我们跟你一起去。”秦雨薇道。
“对,厉前辈,多个人多份照应。”冯小婉也道。
林衍看了她们一眼,没有拒绝:“也好。但切记,跟紧我,莫要擅动。”
三人稍作整理,林衍撤去入口的简易阵法(阵旗灵石回收),再次踏上探索之路。
这一次,林衍选择了之前未曾深入的能量紊乱、岔道极多的右侧通道。他全开通幽之眼,灰白视野下,混乱的能量流如同乱麻,无数天然幻阵节点如同陷阱,散发着迷幻的气息。但他神识恢复大半,又对能量流动极为敏感,总能提前发现幻阵的薄弱处或生门,带领两女有惊无险地穿梭其中。
越往深处,阴气越重,游荡的阴魂也越发密集和强大。甚至开始出现一些由阴气凝聚、有简单意识的“阴煞”和“尸傀”(被阴气侵蚀的低阶妖兽或修士尸骸所化)。这些鬼物实力堪比炼气后期甚至筑基初期,悍不畏死,攻击带着强烈的阴寒侵蚀和神魂干扰。
林衍不再留手。《血魂诀》全力运转,墨云杖乌光闪烁,每一次点出,都精准地击中鬼物的核心或魂火,阴煞灵力如同附骨之疽,迅速将其侵蚀、瓦解、吸收。他如同行走在幽冥的收割者,所过之处,阴魂溃散,阴煞消融,尸傀倒地。吸收了大量精纯阴魂之力,他识海中的符文越发清晰,甚至隐隐勾勒出更多玄奥的线条。
秦雨薇和冯小婉跟在他身后,几乎不用出手,只需小心戒备侧翼和后方偶尔漏网的鬼物即可。看着林衍闲庭信步般清理着令她们胆寒的鬼物,两女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在连续穿过数个天然幻阵、击溃数波鬼物后,前方通道陡然开阔,并且出现了明显的人工痕迹!粗糙的石阶向下延伸,两侧石壁上出现了模糊的、风格粗犷原始的壁画,描绘着一些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生物在狩猎、祭祀的场景。空气中也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奇异的花草清香,与之前的腐朽阴冷气息截然不同。
“这里……难道曾经有人居住过?”冯小婉惊讶道。
林衍神色凝重:“看壁画的风格,年代极为久远,恐怕是上古甚至更早时期的遗民。小心些,此地可能有未知禁制或守卫。”
三人更加谨慎,沿着石阶缓缓下行。石阶尽头,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溶洞空间!
溶洞顶端垂下无数七彩的钟乳石,散发着朦胧的微光,将洞内映照得如梦似幻。洞中央,赫然是一个直径约十丈的幽蓝色水潭!潭水清澈见底,深不见底,水面上氤氲着淡蓝色的、如有实质的寒气,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出细密的冰晶。水潭边缘,生长着数株奇异的植物:一株通体冰蓝、叶片如同寒玉的矮树;几丛开着淡银色小花、散发着宁神清香的草药;甚至还有几块裸露的、散发着精纯水系灵气的蓝色矿石——寒玉!
而那奇异的花草清香,正是源自那几丛淡银色小花。
“这是……‘玄冰潭’?还有‘寒玉树’、‘凝神花’、‘寒玉矿’?!”秦雨薇倒吸一口凉气,清冷的脸上首次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她是冰系修士,对这些冰寒属性的天材地宝最为敏感!玄冰潭乃是汇聚极阴寒泉形成的宝地,在此修炼冰系功法事半功倍!寒玉树、凝神花都是炼制冰系丹药或辅助凝神静气的珍稀灵植!寒玉更是炼制冰系法器的上佳材料!
此地简直是一处冰系修士的洞天福地!而且看其规模和品质,价值难以估量!
林衍也是心中震动。他虽非冰系修士,但也深知这些宝物的价值。更让他惊讶的是,此地阴气如此浓重,竟能孕育出如此精纯的冰寒灵物,显然地脉非同寻常。而且,这溶洞空间明显有阵法维护的痕迹(虽然古老残缺),使得此地灵气汇聚而不散,未被阴气完全污染。
“难怪外面的阴魂鬼物如此之多,原来这迷魂石窟深处,竟隐藏着这样一处灵地!阴气与寒气在此地交汇、转化,才滋生了那些鬼物,也孕育了这些灵物。”林衍恍然。
他小心地走到玄冰潭边,伸手探入潭水。刺骨的冰寒瞬间传来,以他如今的肉身强度都感到一阵麻木。潭水中蕴含着精纯而霸道的冰寒灵力,寻常修士触碰,恐怕瞬间就会冻伤经脉。
“此地虽好,但寒气太重,非冰系修士难以久留,更难以利用。”林衍收回手,看向秦雨薇,“秦姑娘,此地对你而言,倒是绝佳的疗伤和修炼之所。或许……能助你冲破青云宗的禁制。”
秦雨薇闻言,美眸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她快步走到潭边,仔细感应着潭水中精纯的冰寒灵气,体内被禁锢的冰系灵力竟然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与渴望!
“没错!此地的冰寒灵力精纯无比,且带着一股天然的破禁之力(极寒可冻裂许多禁制)!若我能引潭水灵力入体,或许真能内外合力,强行冲开部分禁制!”秦雨薇声音带着激动。
“既如此,秦姑娘不妨在此尝试。我与冯姑娘为你护法,并探查一下这溶洞其他区域。”林衍道。
秦雨薇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郑重地对林衍道:“多谢厉道友成全。”她知道,这等宝地,林衍完全可以独自占有或只让她使用少许,却如此大方地让她在此尝试破禁,这份情谊,已不仅仅是救命之恩了。
她不再耽搁,走到寒玉树下(此树能略微调和寒气),盘膝坐下,开始小心翼翼地引导玄冰潭中精纯的冰寒灵气,尝试冲击体内那阴毒的禁制。
林衍则带着冯小婉,开始仔细探查这溶洞的其他角落。
溶洞除了中央的玄冰潭和灵植,四周石壁还有几个较小的洞穴。林衍一一探查,发现其中一个洞穴内竟然有石床、石桌、石凳的残骸,以及一些早已腐朽的日常生活用品,甚至还有几枚锈蚀严重的玉简(已无法读取)。显然,很久以前,真的有修士(很可能是冰系修士)曾在此隐居修炼。
在另一个洞穴内,他们发现了一具盘坐的枯骨。枯骨身上的衣物早已化灰,骨骼晶莹如玉,散发着淡淡的寒气,显然生前修为不低,且是冰系修士。枯骨面前,放着一个巴掌大小、非金非玉、呈冰蓝色的盒子,盒子上布满了玄奥的符文禁制,历经岁月,依旧灵光隐现。
林衍小心地拿起盒子,仔细检查。盒子的禁制极其高明,且与周围的冰寒灵气隐隐相连,强行破除恐怕会引动此地阵法反击或毁掉盒内之物。
“看来此物是这位前辈遗留,需有缘人或特定方法才能开启。”林衍没有强求,将盒子小心收起,打算日后研究或交给秦雨薇(她是冰系,或许有缘)。
就在他们探查完毕,回到玄冰潭附近时,盘坐在寒玉树下的秦雨薇,周身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冰蓝色光芒!一股凌厉、冰冷、带着破开一切束缚气息的波动,从她体内猛然扩散开来!
她身下的地面瞬间凝结出厚厚的冰霜,空气中的水汽化作无数细小的冰晶盘旋!她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瞳孔中仿佛有两朵冰蓝的火焰在燃烧!
“破!”
一声清冷的厉喝响起!
咔嚓!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枷锁被狠狠挣断!秦雨薇周身气息骤然暴涨,从原本被压制的炼气期层次,瞬间恢复到了筑基初期,并且还在节节攀升!精纯的冰寒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她体内奔涌而出,在她身后隐隐形成一道模糊的、手持冰剑的女子虚影!一股远比寻常筑基初期修士更加凛冽、更加精纯的威压,弥漫开来!
冰魄玄体,在玄冰潭的助力下,不仅冲破了禁制,似乎还有所精进!
秦雨薇长身而起,感受着体内久违的、汹涌澎湃的灵力,以及那更加清晰、更加强大的冰魄玄体本源,清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带着一丝冰莲初绽般惊艳的笑容。她看向林衍,再次郑重一礼,这一次,眼神中除了感激,更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认同与亲近。
“禁制已破,修为尽复,甚至……略有精进。多谢厉道友!”
林衍眼中也闪过一丝笑意,点点头:“恭喜秦姑娘。如此一来,我们脱身的把握,又大了几分。”
然而,就在秦雨薇破禁成功、气息爆发的瞬间,异变突生!
玄冰潭中心,那幽蓝的潭水突然剧烈翻涌起来!一个巨大的漩涡凭空出现!紧接着,一股远比之前任何阴魂鬼物都要强大、都要冰冷、都要暴戾的恐怖气息,从漩涡深处,缓缓苏醒!
整个溶洞的温度骤降至冰点以下!洞顶的钟乳石发出不堪重负的崩裂声!那寒玉树和凝神花都瑟瑟发抖!
“不好!惊动了潭底的东西!”林衍脸色一变,墨云杖瞬间出现在手,横在身前,将秦雨薇和冯小婉护在身后!
目光死死锁定那翻涌的潭水漩涡。
幽蓝的潭水之下,两点猩红如血、大如灯笼的光芒,缓缓亮起,带着无尽的冰冷与恶意,锁定了岸边的三人!
这迷魂石窟最深处的奇潭之下,竟潜藏着如此可怕的未知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