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北麓,荧光洞口的光芒在剧烈闪烁了几下之后,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掐灭,骤然消失!那低沉的轰鸣声愈发响亮,地面震颤加剧,洞口附近的溪水倒灌而入,发出巨大的吸吮声,那块散发过荧光的卧龟礁石竟在轰鸣中缓缓下沉、移位!
“入口在关闭!后退!快后退!”军官嘶声大吼,命令部下后撤。
然而,混战中的各方早已杀红了眼,尤其是那些冲在最前的死士和袭击者,眼见宝藏之门近在咫尺岂肯放弃?数道身影不顾一切地扑向那正在闭合缩小的幽深洞口——
“轰隆!!!”
一声更加沉闷恐怖的巨响从地底传来!以洞口为中心,方圆十数丈的地面猛地向下塌陷!碎石泥土混着溪水疯狂向内倾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漏斗!那些冲得太前的人,无论是禁军、袭击者还是死士,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连同他们脚下的土地,被那恐怖的吸力瞬间吞噬!凄厉的惨叫被地裂的轰鸣淹没,只在原地留下一个不断扩大的、散发着浓重土腥气和死亡气息的漆黑陷坑!
侥幸位于边缘或反应稍快及时后撤的人,看着那瞬间吞噬了数十条性命的地狱之门,无不面色惨白,心胆俱裂!
墨雪在高台上,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地陷,瞳孔也是猛然收缩。这不是简单的入口关闭,这是自毁机关!或者说,是宝藏防御机制的一部分!那荧光洞口,或许本身就是一个诱饵,一个筛选与杀戮的陷阱!
“停止前进!稳固阵线!救治伤员!警戒四周!”墨雪的声音通过特制的传声筒清晰传到每个小队指挥官耳中。她知道,真正的入口,或许另在他处,或许需要满足更苛刻的条件。而经此一变,暗处的敌人恐怕会更加谨慎,或者……改变策略。
地宫的第一次开启,便以如此血腥的方式,吞噬了第一批贪婪者。
咸阳宫,内侍省某处偏院。
王瑕亲自监督着对云袖遗物的彻底搜查。衣物、首饰、日常用具被一件件摊开,由经验丰富的仵作和密探仔细检查。那“弯曲的线和点”的线索如同芒刺,让他无法安宁。
“指挥使,您看这个。”一名密探从云袖一件旧棉袄的夹层里,极其小心地取出一块折叠得极为整齐的、颜色陈旧的杏黄色绢布。
王瑕接过展开,绢布上空空如也,并无字迹。他皱眉,对着灯光仔细察看,又用手指细细摩挲。忽然,他指尖在绢布一角感到了一丝极细微的、与其他地方不同的凹凸感。
他立刻取来格物院特制的显影药水,用软毛刷蘸了,极其轻柔地涂抹在那片区域。片刻之后,淡淡的痕迹显现出来——那并非完整的图案,而是几个残缺的、以特殊针法刺绣后又被人精心拆除留下的针眼孔洞!
王瑕屏住呼吸,拿出纸笔,小心地将那些针眼孔洞的位置拓印下来。当线条连接起来,赫然是一个残缺的图案:一道清晰的、如同新月般的弯曲弧线,弧线之内,靠近弧顶的位置,有一个明显的点!而弧线之外,还有一些散乱的、无法构成明确形状的针眼。
这与林仙丽描述的云袖临死前可能划下的痕迹,惊人地吻合!
这弧线和点,代表什么?
王瑕盯着这图案,脑中飞速运转。是某个家族的徽记?某种秘密结社的符号?还是……地图上的某个标记?
“立刻将此图案临摹分发下去!查!给本官查遍宫中所有存档的徽记、符印、舆图标记!特别是与西域、或者与前朝宫廷有关的!”王瑕厉声下令。他感觉,这把打开谜团的钥匙,已经近在咫尺!
骊山,崩塌陷坑边缘。
混乱暂时平息,三方势力在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形成了短暂而脆弱的对峙。禁军重新稳固了防线,格物院人员开始利用“窥岩”和“定风珠”谨慎地探测那深不见底的陷坑,试图收集信息。
而此前潜入洞口上方裂缝的第三批“黄雀”,仿佛彻底消失,再无动静。他们是被埋在了里面?还是找到了另一条路?
墨雪更倾向于后者。那批人准备充分,目标明确,不可能自寻死路。
“天工侯,”一名负责监听的学生忽然抬起头,脸上带着惊疑,“‘地听’捕捉到声音!来自……来自陷坑侧下方的岩层深处!不是落石声,是……是某种金属摩擦的声音,还有……很轻微的脚步声!”
墨雪眼神一凛!果然!还有别的通道!那批“黄雀”并未离开,而是在地底行动!
“能定位吗?”她立刻问道。
学生摇头:“声音太模糊,穿透岩层后失真严重,无法精确定位,但大致方向在陷坑东南侧。”
东南侧……墨雪迅速摊开骊山地形图。那个方向,山势更加陡峭,遍布密林,人迹罕至。
“派一队精锐斥候,携带信号焰火,秘密前往东南侧山林搜索,重点排查有无隐蔽洞口或异常痕迹。其余人,保持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再轻易靠近陷坑!”墨雪深知,在完全了解地宫结构之前,盲目进入就是送死。现在,比的是耐心,是谁先找到真正的入口,或者……谁先犯错。
漪兰殿。
林仙丽听闻云袖旧物中发现了关键图案,心中稍定。然而,皇帝虽未明言,但将她置于漪兰殿这显眼之位,又经历投毒、异香、身边人自尽等一系列事件,她深知自己已无法独善其身。
她想起皇帝曾言“持守本心”。在这污浊漩涡中,她的本心是什么?是活下去?还是……力所能及地,扫清一些这宫闱中的魑魅魍魉?
她铺开纸张,再次提笔。这一次,她并非上书,而是开始默写记忆中所有与云袖相关的、细微的、不同寻常的片段:她偶尔流露出的对某种特定香料(非宫中常用)的偏好;她曾无意间提及家乡某种西域传来的小食;她右手虎口处一个极其陈旧、几乎看不清的、类似某种飞鸟的淡色疤痕……
她不知道这些琐碎信息是否有用,但她愿意尽己所能。写罢,她将纸笺封好,命人直接送往麦风司王瑕处。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窗边,看着被高墙分割的天空。这宫阙如笼,锁住了无数人的青春与性命,也锁住了无尽的秘密与罪恶。而她,既然已被卷入这风暴中心,便只能努力看清方向,在这惊涛骇浪中,寻得一线生机,或许……也能为这朗朗乾坤,涤荡一分阴霾。
地宫噬人之门暂闭,宫阙锁妖之网正收。
真正的较量,从此刻,才刚进入最凶险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