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工坊内,灯火彻夜不熄。墨雪摒弃了之前试图强行模拟固定频率的思路,转而带领格物院精英,依据钦天监送来的大量星象、地脉古籍,结合对那柄黑色短剑能量反应特征的反复推演,设计制造了一种全新的仪器——“灵犀共鸣仪”。
此仪不再依赖机械齿轮驱动音叉,其核心是一块被精心打磨成特定弧度、内部嵌有复杂导能回路的巨大“昆吾金”薄片(由之前缴获自“黄雀”的兵刃碎片熔炼提纯而得)。周围辅以八十一根根据不同星位排列、能轻微感应能量变化的“感应玉针”,以及一套复杂的水银枢轴传动系统,可以根据玉针的微妙偏移,实时调整昆吾金薄片的振动状态。
“此物不主动发出频率,而是如同池中水草,感知水流的细微变化而随之摆动。”墨雪向此次精心挑选的、仅存的十名“破阵营”精锐解释,众人脸上都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然,“我们进入后,缓慢推进,由共鸣仪自动捕捉那短剑散发的能量波动并尝试同步。能否成功,能否安然穿过力场,皆在此一举。”
再次站在那扇沉寂的石门前,墨雪深吸一口气,亲自推动安装了“灵犀共鸣仪”的特制小车,率先踏入幽暗。骆甲手持一面以剩余昆吾金碎片强化过边缘的新型护盾,紧随其后。
甬道依旧,但那弥漫的腥甜气息和无形压力,似乎因他们的到来而微微躁动。当队伍再次进入那巨大的、九柱矗立的洞窟时,暗红色的地面再次开始不易察觉地蠕动,空气仿佛凝滞。
墨雪示意队伍停下,启动“灵犀共鸣仪”。仪器中心的昆吾金薄片起初毫无动静,周围的玉针也静止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几根玉针开始出现极其微弱的、不同步的震颤!
墨雪目不转睛地盯着玉针的摆动模式,双手稳稳扶住仪器两侧的微调旋钮,根据玉针的反馈,极其缓慢、精细地调整着昆吾金薄片的角度与内部能量回路的导通状态。
这是一个极其考验耐心与精准度的过程,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汗水浸湿了墨雪的额发,但她眼神专注,没有丝毫动摇。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突然,中心那块昆吾金薄片发出了极其轻微的、与周围力场频率隐隐契合的嗡鸣!与此同时,周围所有玉针的震颤,开始趋于同步,指向同一个节奏!
有效!
墨雪眼中爆发出明亮的光彩,她稳住心神,维持着这种脆弱的同步状态,低声道:“跟上!步伐要轻,节奏要稳,感受脚下的震动,与之相合!”
队伍开始以一种奇特的、仿佛踩着某种古老鼓点的步伐,缓慢而坚定地向中央石台推进。那暗红色的地面虽然仍在蠕动,却不再掀起狂暴的波浪,只是如同温顺的泥沼般微微起伏。空气中那毁灭性的压力依旧存在,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开,不再直接作用于他们身上。
这一次,他们没有引发力场的狂暴反击!
终于,他们踏上了那片暗红色区域的中心,站在了那座低矮的石台前。近距离观看,那非金非木的匣子古朴无华,那卷银光流转的卷轴透着神秘,而那柄通体漆黑的短剑,此刻正静静地躺在石台上,剑身靠近护手处,有几个极其古老、非篆非籀的刻痕,正随着共鸣仪的嗡鸣,散发着微不可查的乌光。
墨雪强忍着激动,没有立刻去取任何一件物品。她知道,此刻的平衡极其脆弱。她示意骆甲等人保持警戒,自己则更加专注地维持着共鸣仪的同步状态,同时仔细观察着短剑与周围力场的互动。
她发现,这短剑并非死物,它仿佛拥有某种灵性,正在“审视”着他们这群不速之客,审视着那能与它产生“共鸣”的仪器。
地宫的核心秘密,似乎近在咫尺,却又隔着一层最后的、需要得到“认可”的薄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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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墨雪于骊山地宫内取得突破性进展的同时,遥远的南疆,黑水湾互市的热闹景象之下,潜藏的不满与杀机,终于按捺不住,轰然爆发!
事情的导火索,源于一船由麦朝商人运来的盐铁。西瓯首领译吁宋在麦朝支持下初步整合部族后,为彰显权威,规定互市中最重要的盐铁交易,必须经由其指定的头人统一分配。这无疑触动了部族内其他大小头领以及以桀骏旧部为代表的强硬派的利益。
冲突起于一次寻常的卸货。译吁宋指派的心腹头人试图强行接管这船货物,与几名原本自行前来交易的骆越部族商人以及西瓯内部不满译吁宋的战士发生口角,继而演变成械斗。混乱中,不知是谁先动了刀子,一名译吁宋的心腹被当场刺死!
鲜血,瞬间点燃了积压已久的火药桶!
“麦人欺我太甚!译吁宋卖族求荣!”桀骏的旧部趁机发难,高声鼓噪。早就对译吁宋妥协政策不满的骆越部族,以及西瓯内部许多认为分配不公的战士,纷纷响应。
混乱如同野火般蔓延。互市场的麦朝官吏和护卫士兵试图弹压,却被汹涌的人潮冲散,数名吏员被杀,货栈被抢掠,烽火在黑水湾沿岸冲天而起!
译吁宋闻讯又惊又怒,他知道此事绝难善了,一边调集忠于自己的兵马试图控制局面,一边火速派人向驻扎在边境的南郡都尉陈胥求援。他在信中极力辩解,将责任推给“骆越蛮夷”和“部族叛逆”,恳请天兵速至,助他平定叛乱。
然而,叛乱者的动作更快。以桀骏旧部为核心,联合了部分骆越战士以及对译吁宋不满的西瓯部众,迅速集结起一支数千人的武装,打出“驱麦逐宋,复我越地”的旗号,不仅围攻译吁宋所在的寨子,更开始袭击麦朝设在边境的哨卡和驿站!
消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穿越崇山峻岭,送往咸阳。
南疆,这个看似已被《抚越章程》和互市利益初步驯服的区域,终究因其内部根深蒂固的矛盾与对麦朝统治潜藏的反抗火种,再燃烽烟!随何苦心经营的羁縻之策,面临着严峻的考验。陈胥的刀,是否还能像上次一样,轻易地震慑住这些被激怒的百越之民?
朝堂之上,刚刚因皇嗣转危为安而稍缓的气氛,瞬间又被南疆的告急文书拉紧。一场新的征伐,似乎已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