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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关于明年端午前启用永熙宫的决断,如同一道明确的冲锋号角,使得整个大麦帝国的官僚机器,围绕着“迁都天熙”这一核心任务,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紧张感运转起来。咸阳与龙首原之间宽阔的官道上,车马行人骤然增多,但秩序井然,透着一股大战前的肃穆与繁忙。

御前专项会议。

与会者仅有丞相随何、太尉周勃、御史大夫陈婴、镇国晋王韩继、大司农召平、将作大匠墨雪等寥寥数人。气氛比大朝会更显凝练务实。

皇帝韩信言简意赅:“今日所议,唯迁都细则。晋王所提三阶段,可为纲目。诸卿,具体何如?” 皇帝在此正式场合,依制称呼韩继为“晋王”。

丞相随何早已准备,展开一份详尽的草案:

“陛下,第一阶段‘准备期’,自此刻起至明年三月末。首要,确定首批先行人员与物资。臣等议定:其一,由卫将军赵贲,率虎贲营五千精锐,即日开赴天熙城,全面接管城防、宫禁,并与将作监协同,完成最后的安全查验与布防。其二,将作监除留必要人员处理咸阳旧宫维护外,主力由墨侯率领,全员移驻天熙城工地,负责永熙宫及核心官署的最后收尾、内部整饰、器物安置。其三,大司农衙门需提前向天熙城太仓、常平仓转运至少支撑中枢半年所需的粮秣、布帛、盐铁等基本物资。其四,秘书监、御史台档案库,开始甄别、整理、封装最核心的典籍档案、律令底本、重要图册,准备迁徙。”

太尉周勃补充:“禁军先行,不仅为驻防,亦为演练新都防卫体系。天熙城廓远大于咸阳,城门、城墙、角楼、复道之间的呼应联防,需提前熟悉。另,咸阳城防,在禁军主力未动之前,由中尉军(京城卫戍部队)加强,并临时增调北军(京师外围驻军)一部入城协防,确保过渡期无虞。”

大司农召平接着汇报钱粮安排:“首批转运物资及先行人员耗费,已从‘营造司’专款及国库特别预备金中划拨。后续大规模迁徙费用,正在编制详细预算,将以‘迁都特别捐’(主要面向富商、勋贵,非加赋于民)及部分明年预算前置方式解决,力求不影响常例开支与边镇军需。”

御史大夫陈婴则强调监察与稳定:“陛下,臣已令御史中丞府及麦风司,加强对两京之间官道、漕渠的巡查,严打可能出现的趁乱劫掠、哄抬物价、散播谣言等行为。对于咸阳城中,特别是旧有势力、对新朝迁都或有怨言的家族,加强监控,防其异动。迁都期间,律法执行需更加严格,以儆效尤。”

韩继静听众人发言,待众人说完,方出列开口道:“父皇,诸位大人谋划周详。儿臣以为,除上述之外,尚有几点需特别注意。其一,信息传递。两京相距数十里,迁都期间,政令传达、军情奏报,需建立更快捷可靠的通道,除传统驿马外,或可增设专职‘飞骑信使’,分段接力,确保紧要消息一日数达。其二,官吏安置。并非所有咸阳官吏皆需或皆愿随迁。需尽早调查摸底,对愿留咸阳处理善后或年老乞归者,妥善安排;对随迁者,其家眷迁徙、临时住所、安家费用,亦需有相应章程,方能安定人心,提高效率。其三,象征仪式。迁都乃国家重典,自皇室启驾至百官入驻,当有相应礼仪,既能彰显朝廷威仪,有序进行,亦能安抚民心,减少慌乱。此需礼部尽早拟定仪注。”

他的补充,考虑到了沟通、人事与礼仪这些看似细微却影响全局的环节,显得愈发周全。

皇帝听罢,微微颔首:“晋王所虑甚是。信息、人事、礼仪,皆不可轻忽。着即增入章程。”他环视众人,“总体方略,便依此细化。丞相总揽全局,协调各部;太尉确保兵事无虞;御史大夫监察肃纪;大司农保障钱粮;墨卿专注工程收尾。晋王,”他看向韩继,“你协助丞相,参赞协调,尤其关注官吏摸底与两京联络之事。”

“儿臣遵旨!”韩继肃然领命。皇帝将此部分实务交给他,既是信任,也是进一步的锻炼。

决议既下,各部门闻风而动。

卫将军赵贲雷厉风行,五千虎贲精骑次日即拔营出咸阳南门,黑色旌旗招展,蹄声如雷,直扑渭河南岸那座已初显峥嵘的巨城。他们的入驻,标志着天熙城正式从“工地”开始向“帝都”转变。

将作监更是倾巢而出。墨雪亲自坐镇永熙宫承天殿,指挥着无数工匠进行最后的彩绘贴金、地砖打磨、巨型宫灯悬挂。文华殿、武德殿内,沉重的紫檀木御案、鎏金屏风、蟠龙柱础被小心安置。宫苑之中,来自南方的奇花异木、太湖的奇石被精心布置。格物院提供的改良版青铜宫灯(照明更佳)、大型计时漏刻等“新奇”物件,也被安装到指定位置。整个永熙宫区域,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却忙而不乱。

大司农衙门的车队开始连绵不断地渡过渭水。满载稻麦的漕船在“万石码头”卸货,由民夫和兵丁转运至巨大的仓廪之中。布帛、盐包、腌肉、药材……各种物资堆积如山。召奴(已是大司农丞)穿梭其间,核对账目,调度人力,忙得脚不沾地。

咸阳城中,气氛则略显复杂。一方面,迁都的喧嚣与准备无处不在,官吏们开始整理多年的卷宗,家眷们议论着未来的新居,市井间流传着关于天熙城宏伟景象的各种传闻(其中不乏夸张)。另一方面,一种淡淡的离别与惆怅,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感,也在一些角落弥漫。尤其是那些世代居于咸阳、产业根基在此的旧族,或一些自觉年事已高、难以适应变动的老吏,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韩继亲自过问的“官吏摸底”工作,由随明、陈应具体负责,正在低调而细致地进行。他们设计了一份简明问卷,通过各衙门下发,了解官吏随迁意愿、家眷情况、特殊困难等。同时,蒯通掌控的监察系统也在密切注视着摸底过程中可能出现的抵触、串联或消极情绪。

这一日,韩继正在临时设在咸阳晋王府的“迁都协理署”内,审阅随明报送的初步摸底汇总,以及蒯通关于咸阳几家旧族近日频繁聚会的密报。孙阳则送来了一份关于提前在天熙城设立太医署分署、并储备防治暑疫、瘴气药物的计划书。

“殿下,”随明指着汇总数据,“六品以上官员,明确表示愿随迁者约占七成,犹豫或想留任咸阳者约两成,余下一成因病老或其他缘由乞退。中下层官吏及吏员,比例大致相当,但家眷安置问题更为突出。”

陈应补充:“咸阳城中空闲官邸、民宅数量,以及天熙城新建官舍的分配方案,需尽快明确,以安人心。”

蒯通则道:“杜县、栎阳几家旧族,近日以诗酒宴饮为名,聚会频繁,言谈中多涉‘祖宗陵寝在兹’、‘故土难离’、‘新都恐有地气未协’等语,虽未敢公然反对迁都,但怀旧怨望之情溢于言表,需留意其是否会鼓动不明真相者或暗中掣肘。”

韩继仔细听着,手指轻敲案几,片刻后道:“愿随迁者,登记造册,其家眷迁徙、临时安置费用,按拟定章程,由大司农统筹拨付。犹豫者,可由各衙长官酌情劝说,陈明利弊,但不强求。乞退者,依制办理,给予相应恩赏。咸阳空闲官邸,统计清楚,部分可留给留守官吏或改为他用。天熙城官舍分配,以衙门为单位,按品级、人口,制定公平方案,公示于众,杜绝私相授受。”

他看向蒯通:“对那几家旧族,加强监控即可,只要不触犯律法,不必苛责。然需通过可靠渠道,让其知晓朝廷迁都决心已定,大势所趋,妄图螳臂当车,徒惹祸端。亦可稍示恩惠,比如……允其选派族中子弟,参与迁都仪仗或新都管理贱役,以示朝廷不弃旧人。”

处理完这些具体事务,韩继走到窗前,望向南方。天际线下,天熙城巨大轮廓在秋日晴空下已隐约可见。他知道,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当皇室仪仗、中枢百官、浩荡人马真正开始移动时,才是对这套筹备方案和整个帝国执行力的终极考验。

咸阳,这座承载了秦、汉两朝风云的旧都,正在缓缓卸下它作为天下中枢的冠冕;而龙首原上,天熙城正张开怀抱,准备迎接一个新的时代。历史的车轮,在无数人的忙碌与期盼中,坚定地向前滚动,驶向那座名为“永熙”的崭新宫殿,也驶向大麦帝国未知而充满希望的未来。迁都大幕,已徐徐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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