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秋及其手下最精锐的暗卫，如同夜幕下最灵巧的影子，将赵小宝的指令迅速而隐秘地执行下去。
短短几天之内，京城内外，一股与朝堂之上截然不同的风气，开始如同地底的暗流，悄然涌动、扩散。
最先起变化的是那些信息最灵通、也最爱议论朝野是非的茶楼酒肆。
往常，这里多是谈论些风花雪月或市井趣闻，但近日，一些原本名不见经传、或者突然换了新段子的说书先生，开始拍响惊堂木，绘声绘色地讲起“铁血丹心”的故事。
“话说那北疆朔风如刀，蛮族铁骑来犯！正是咱们的镇北将军凌云，凌大将军！亲率八百铁骑，夜袭敌营，杀得是七进七出，血染征袍，硬是将数倍于己的敌军挡在关外，保我大乾北境三年太平！”
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将凌云的战绩添油加醋，讲得听众热血沸腾，“可就是这样的忠臣良将，竟被某些人污蔑为‘干政’、‘骄横’！嘿，真是寒了边关将士的心呐！”
另一处茶馆，则在讲“户部青天”：
“诸位可知，前几年咱大乾各地遭灾，国库吃紧，贪官污吏横行。是谁，呕心沥血，清查亏空，推行新法，让国库渐渐充盈，让赈灾钱粮能发到真正需要的百姓手中？”
“正是咱们的户部尚书，谢知遥谢大人！他可是出了名的冷面阎王，贪官见了他腿都抖！可如今，竟有人说他‘结党营私’、‘把持户部’？依我看呐，是断了某些人的财路，被人记恨上喽！”
这些故事半真半假，细节经不起推敲，但核心明确——凌云能打，保家卫国；谢知遥能干，清正廉明。
他们是功臣，是能臣，如今遭难，是被人陷害。
听众里不乏走南闯北的商贾、消息灵通的小吏，听得频频点头，低声议论，心中自有计较。
而在运河码头，漕工和苦力们聚集的窝棚区、小酒馆里，气氛更加直接。
一些平日里受柳青青照拂、或者见识过她整顿码头后带来好处的汉子，红着眼睛，梗着脖子，声音粗嘎：
“柳巡察！那是真为咱们这些卖力气的着想！以前那些地痞、把头，层层克扣，咱们累死累活拿不到几个钱！”
“是柳巡察来了，立规矩，打恶霸，让咱们的工钱能实实在在到手！现在好了，说人家‘女子干政’、‘扰乱漕运’？”
“我呸！扰乱的是那些黑心肝的发财路吧！”
“就是！还有文先生，人家那是真有本事，修的闸、治的河，让船走得快，咱们活也好干！”
“说人家‘白身掌权’？有本事他们也去修个更好的来看看！”
底层百姓的逻辑简单而直接：谁让我能吃饱饭、拿到钱，谁就是好人；谁想断了这条路，谁就是坏人。
柳青青和文澜的“罪名”，在他们看来，简直荒谬可笑。
商人们则更加务实。
几个常跑南北的商贾在客栈里边对账边叹气：
“宝钞用着多方便！以前带几车铜钱，路上提心吊胆，还得雇镖师，成本多高？现在揣着几张宝钞，轻省又安全。”
“沈大人和金小姐，那是做了件大好事！怎么就要查办了？莫非……朝廷又要改回去？唉，生意难做啊。”
“可不是嘛！听说宝钞局兑换一直很稳，随时能换铜钱白银，信用好得很。”
“这要是停了，或是换了不懂行的人来管，再出点岔子……咱们这些本小利薄的，可经不起折腾。”
忧虑在商贾间蔓延，他们未必多拥戴沈钧金灵儿个人，但他们拥护“宝钞”带来的便利和稳定。
任何可能破坏这种稳定的变动，都让他们不安。
甚至，一些“知行书院”学生的家人，尤其是那些家境贫寒、孩子因书院才能读书识字的家庭，也鼓起勇气，联络乡邻，推举出识字的人，写了言辞朴拙却情真意切的联名信，递交给顺天府衙门，为陆九皋和林清音鸣冤叫屈。
信中细数孩子入学后的变化，感恩先生教诲，坚信先生是好人，恳请官府明察。
这些信虽然大概率到不了高层，但积少成多，也形成了一股不容忽视的民间声音。
而处于“闭门思过”状态的张墨和鲁巧，这对“技术宅cp”，也并未闲着坐以待毙。
他们不能直接出面，但他们的弟子、相熟的工匠网络还在。
张墨通过可靠弟子，将他之前设计好、却因工部内部守旧势力阻挠和“不合祖制”为由一直未能推广的几种简易水车、改良风车模型图纸，悄悄复制了许多份。
鲁巧则贡献了他琢磨出的、更省力、效率更高的新式手摇纺车和织布机关键部件设计图。
他们没有署名，只在每份图纸最不起眼的角落，用极小的字刻印了一行：
“此乃前工部侍郎张墨、将作监少监鲁巧闲暇所绘，或有谬误，若蒙不弃，或可惠及一二乡野农夫、织室女工，也算不负所学。二人现因‘奇技淫巧、耗费国帑’之罪闭门思过，诸君慎用。”
这行字，简直是神来之笔！
既表明了图纸来源和作者的“戴罪之身”，又充满了自嘲和一种“即便被困，仍想为百姓做点事”的悲壮情怀。
这些图纸通过各种隐秘渠道（工匠行会、货郎、甚至书院学生），如同蒲公英种子般飘散到京郊和周边州县。
一些有心的木匠、铁匠得到后，试着制作，发现果然比老式工具省力好用得多！
消息传开，求图、仿制者越来越多。
虽然短期内不可能大规模普及，但在特定区域和人群中，已经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看，这就是张大人和鲁大人弄出来的东西！真好使！浇地省力多了！”
“这纺车，我婆娘用了，说纺出来的线又匀又快！这要是‘奇技淫巧’、‘浪费国帑’，那我巴不得多浪费点！”
民众的反馈是最直接的。
这些小发明用实实在在的“惠及民生”，狠狠抽了“奇技淫巧、耗费国帑”的指控一记响亮的耳光！
人们开始疑惑：能造出这样好东西的人，怎么会是祸国殃民的“蠹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