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雪柔等人隐入浓雾后,严冰雪深知危险并未过去。
她抱着风宝,与尉迟逸风、慕容轩小心翼翼地转移。
此刻,夜风掠过巷口,吹熄了半截残火。
严冰雪将最后一块焦炭踢进墙角,抬手按了按怀中风宝的羽翼。
那团温热的活物正微微发颤,喙尖还沾着方才滴落的金液,未干。
她没说话,只把腰间药囊往背后一甩,取出一只青瓷小瓶,瓶底压着那枚黑如焦炭的蛊核。
瓶身微凉,映着远处未散的火光,像凝了一层霜。
尉迟逸风站在她侧后半步,折扇垂在身侧,目光扫过巷外。
火把的光在石板路上拉出长长的影,脚步声由远及近,整齐划一。
“来了。”他声音压得极低。
严冰雪没回头,手指一翻,瓷瓶已塞进风宝双翼夹层。
那鸡猛地一抖,银纹自羽根浮起,转瞬隐没,仿佛只是错觉。
“护住它。”她低声说。
风宝歪头看她一眼,忽然张嘴,发出一声短促鸣叫,尾音上挑,竟带出一丝金石之音。
屋檐上的瓦片应声轻震。
严雪柔缓步走近,粉色裙裾轻扬,袖口曼陀罗纹在火光中隐约闪烁。
她指尖摩挲着剑柄,声音温软却不容置疑:“堂姐,三皇子有令,此物涉及邪蛊,必须即刻收缴。”
严冰雪嗤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弯腰迅速抓起地上一把灰烬,又随手抓了把药粉,紧紧攥在掌心。
“血脉相连?”她手腕一扬,灰粉撒向最近的火把,火光猛地一晃,毒烟腾起,被夜风卷着扑向卫队。
几人呛咳后退,银网符文竟在热流中断裂,发出细微“噼啪”声。
“扇!”严冰雪低喝。
风宝双翅猛然展开,振翅一扑,毒烟如遭无形之力牵引,瞬间卷成螺旋气流,直冲阵中。
烟雾过处,卫兵纷纷闭眼后撤,有人抬手抹脸,指尖发黑。
尉迟逸风折扇轻抖,扇骨弹出七枚飞刃,破空而去。
只听“嘣嘣”数声,银网绳索尽数断裂,网面坠地,符文彻底熄灭。
“走!”他声音未落,人已掠出三步。
严冰雪刚要动身,寒光骤闪严雪柔拔剑出鞘,剑锋直取她咽喉,招式狠绝,再无半分伪装。
剑尖离喉不过寸许,一道身影横空截入。
慕容轩一掌拍在剑侧,掌力如潮,震得严雪柔虎口发麻,长剑偏斜,剑尖擦过严冰雪耳畔,削断一缕青丝。
“你!”严雪柔踉跄后退,眼中惊怒交加。
慕容轩不语,目光冷如寒潭,右手微抬,掌心蓄力未散。
严雪柔咬牙,手腕一抖,剑势再起。
可就在她发力瞬间,剑柄“咔”地一声断裂,中空剑槽里滑出一片竹令,火漆印赫然在目。
她脸色骤变,伸手去抓。
严冰雪却比她更快,屈指一弹,一枚银针钉入竹令末端,将其挑起半空。
火光下,三皇子印信清晰可辨。
“藏得挺深。”她冷笑,“连剑都做了夹层,就为了替人递命?”
严雪柔死死盯着那竹令,指尖发抖:“你不懂他答应过我,只要办成这事,我就!”
“你就什么?”尉迟逸风缓步上前,折扇轻点地面,“能正大光明站在他身边?可你现在,连剑都握不稳。”
严雪柔嘴唇颤抖,猛地抬手将竹令抓回,塞入袖中。
她后退两步,目光扫过三人,最终落在风宝身上。
“你们以为赢了?”她声音冷了下来,“这蛊核,这密令,不过是开始。三皇子要的,从来不是它。”她指尖轻抚袖口,药香微溢,“而是能炼它的血。”
话音未落,她袖中火光一闪,青烟腾起,身形迅速后撤。
卫队随之收阵,火把熄灭,巷道重归昏暗。
“追不追?”尉迟逸风问。
“不必。”严冰雪摇头,转身查看风宝。那鸡正用喙梳理羽毛,羽根银纹又闪了闪,随即隐去。
她伸手探其体温,略高,但呼吸平稳。
“它没事。”她低声道,“反倒像是更通了。”
尉迟逸风蹲下身,指尖轻抚风宝脊背,眉头微皱:“经络里有东西在走,不像毒,倒像被什么引着。”
“百毒共生,未必是劫。”她将风宝抱起,塞进怀中,“它吞的不是蛊,是命。从它啄我药渣那天起,就注定了。”
风宝在她怀里动了动,忽然抬头,冲她眨了眨眼,竟像在笑。
慕容轩站在原地,未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方才那一掌,掌心竟隐隐发烫,仿佛有东西自血脉深处苏醒。
“你早知道他们会来?”尉迟逸风问他。
慕容轩抬眼,目光沉静:“密令在剑里,说明她早接了令。火把列阵,路线精准,不是临时起意。”他顿了顿,“他们在等我们出秘库。”
“所以这不是伏击。”严冰雪接口,“是押送。”
三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出寒意。
尉迟逸风收起折扇,轻敲掌心:“有人要我们带着蛊核走,一路走到他们指定的地方。”
“那我们偏不。”严冰雪将瓷瓶从风宝羽下取出,吹了吹瓶身,“他们要证据,我们就留个假的。”
她从药囊取出另一枚黑炭状物,大小与蛊核无异,轻轻放入瓶中,再将真核收入袖内暗袋。
她小心翼翼地将假瓶塞进风宝的羽下,轻声叮嘱:“这玩意儿味道怪,但关键时刻能保咱们一命。”
风宝点头,动作干脆,竟像听懂了人言。
尉迟逸风看了它一眼:“你这鸡,越来越不像鸡了。”
“它本来就不只是鸡。”严冰雪拍了拍风宝,“是冲喜那天,老天给我的活礼。”
话音刚落,风宝忽然抬头,望向巷尾高墙。
那里,一丛芦苇静静立着,其中一根微微倾斜,仿佛刚有人倚过。
它猛地振翅,跃上墙头,冲那片芦苇连啄三下。
苇丛不动。
但它喙尖金光再闪,一滴金液滴落,渗入泥土。枯草边缘泛起青痕,迅速蔓延。
尉迟逸风眯眼:“那地方,有人待过。”
“不止一个。”慕容轩蹲下,指尖抹过墙根湿土,“脚印重叠,至少三批人,分批撤走。”
“演双面戏?”严冰雪冷笑,“一个放烟走人,两个暗中盯梢。”
“三皇子在试我们。”尉迟逸风道,“试我们会不会贪功追击,会不会慌乱失措,会不会把真东西交出去。”
“那他试错了。”严冰雪将假瓶塞进风宝羽下,“我们不交,也不追。我们——回府。”
她转身欲行,忽觉袖口微沉。低头一看,风宝不知何时跳上她肩,爪子紧扣布料,喙尖轻啄她耳垂,像是提醒。
她抬手摸了摸它的头:“怎么,还不放心?”
风宝不语,只将头转向巷外,眼神锐利如鹰。
尉迟逸风走在最后,折扇收拢,忽然停步。
他弯腰,从石缝中拾起一片枯叶。
叶面残留淡淡药香,与严雪柔袖中气味相同。
他指尖一搓,叶碎成灰。
“药匣藏令,老把戏了。”他低声道,“可她忘了,冲喜那夜的药方,是我亲自审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