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逸风一刀劈倒敌将,脚下未停,目光扫过战场。烟雾已散大半,阳光照在翻倒的战车上,铁皮映出刺眼的光。他抬手抹去脸上的灰土,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鸣叫。
风宝从旗杆残骸上腾空而起,翅膀划开空气,直扑西侧断墙。它飞得低,贴着地面掠行,在瓦砾间猛然折身,落在一根倾斜的木梁上。它的右翅还在渗血,羽毛沾着尘土和干涸的血迹,可站姿依旧挺拔。
严冰雪正蹲在地上给一名士兵包扎腿伤,听见动静抬头。她看见风宝突然转头,盯着断墙后方某处,脖子上的毛瞬间炸起。下一瞬,它振翅冲出,速度快得像一道影子。
三名弓手藏在断墙后,正缓缓拉开弓弦。箭尖对准的是正在调度兵力的尉迟逸风。他们屏住呼吸,手指扣紧弓弦,只等一声令下。
风宝在空中猛地收翼,俯冲而下。第一击落在左侧弓手的手腕上,利爪一抓,那人痛呼松手,弓坠地。中间那人反应极快,立刻转身拉弓,瞄准空中。可风宝早已借力跃起,滑翔至其头顶,低头猛啄眼上羽毛。那人本能闭眼,箭射偏,钉进旁边石缝。
第三名弓手还未出手,耳边已听见破空声。一根银针擦着他耳侧飞过,钉入肩窝。他手臂一麻,弓落下来。紧接着,几道黑影从侧翼杀到,亲卫队包抄而上,将三人按倒在地。
尉迟逸风走过来,看了眼被擒的弓手,又看向站在石堆上的风宝。它抖了抖翅膀,昂头打鸣,声音清亮。
“是你发现的?”尉迟逸风问。
风宝不答,只是用喙指了指断墙内侧,又抬起右爪点了点地面。那里有一串浅浅的脚印,通向更深处的废墟。
严冰雪起身走来,脸色还有些发白,但脚步稳了。她顺着脚印看去,眉头一皱:“不止这三人,里面还有埋伏。”
尉迟逸风点头:“清。”
命令下达,亲卫队分两路推进。风宝没跟上去,而是飞到一处半塌的了望台柱子上,站得高,视线能覆盖大半个战场。它转动脑袋,眼睛不断扫视四周。
片刻后,它忽然展翅,飞向北面坡道。那里有辆木车被推了出来,轮子压着碎石发出咯吱声。车上装着三个油罐,封口用布条缠着,隐约能闻到火油味。五名披甲士兵护在两侧,动作缓慢但阵型严密。
严冰雪也看见了。她立刻取出药囊翻找,却发现解毒粉已经用完,只剩几根银针和一小包止血散。她咬牙,把药囊挂回腰间,对身旁副将道:“拦不住车,就毁绳。”
副将愣住:“什么绳?”
话音未落,风宝已飞至歪脖树顶。它站在枝头,盯着木车前行路线,发现牵引车轮的麻绳连接处已有裂痕。它不动,等车队行至正下方时,突然俯冲,双爪紧扣麻绳两端,全身向后一拽。
绳断。
车轮一歪,整辆车斜向倾倒。油罐滚落,其中一个砸地破裂,黑色液体迅速蔓延。
敌兵慌忙去扶,刚弯下腰,风宝再次扑下。它嘴里衔着一根带火星的木枝——是从前番战火里捡来的余烬。它精准地将火星投入油迹,火焰轰然腾起,热浪逼退众人。
木车烧了起来,火势迅速蔓延至附近掩体。几名敌兵拍打着身上火焰,狼狈逃开。己方阵营爆发出一阵欢呼。
“那鸡又立功了!”
“看清没有?它叼着火星下去的!”
“不是运气,是真会打仗!”
尉迟逸风远远看着,嘴角微动。他没说话,只是抬手,示意亲卫记录战报。
严冰雪走过去,仰头望着还在盘旋的风宝。她从怀里摸出最后一块蜜饼,掰下一小块,朝空中一抛。风宝俯冲接住,吞下后绕她飞了一圈,落在她肩上。
“累不累?”她低声问。
风宝不答,只是用头蹭了蹭她的颈侧,像是回应。
这时,一名敌将悄悄绕至后方,手中短刀出鞘,步伐轻缓。他距严冰雪仅五步之遥,正要突袭,风宝突然长鸣一声,声音尖锐刺耳。所有人回头,只见它展翅扑出,死死咬住那人靴靿,爪子抠进皮甲缝隙。
那人甩腿,踢不掉。风宝吊在上面,硬是拖慢了他动作。尉迟逸风已察觉,转身一步上前,刀背砸中其后颈。那人倒地,被亲卫当场拿下。
尉迟逸风收刀,看向风宝。它跳回地上,抖了抖羽毛,尾羽上的血痕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此役首功,当记风宝三等。”他说。
周围士兵一愣,随即有人笑出声来。可笑着笑着,竟都肃然起敬。一人抱拳道:“王爷都认了功劳,咱们还有什么话说。”
另一人学着风宝叫声,喊了句:“咯咯——冲锋!”结果引得一片响应。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模仿,战场上竟响起此起彼伏的“咯咯”声,像是一种新的号令。
风宝站在严冰雪肩上,环视四周。它看见己方士兵重新列阵,士气高涨。也看见敌军阵中有人交头接耳,眼神躲闪,甚至有人下意识后退。
它忽然张开翅膀,飞向高空。阳光照在它身上,羽毛虽乱,却不显狼狈。它盘旋一圈,锁定东侧一处隐蔽角落——那里有块石板微微晃动,像是有人刚离开不久。
它俯冲而下,落在石板边缘,用爪子刨了两下。下面露出半截布角,深灰色,与敌军制式不同。
严冰雪看见信号,立刻带人过来查看。她掀开石板,下面是一条地道入口,通往谷外。
“李承乾的人撤了。”她说。
尉迟逸风走来,看了一眼地道,又看向空中盘旋的风宝。它没有降落,反而再次升高,盯着远处山坡某处。
“它还发现了什么。”尉迟逸风说。
严冰雪抬头,眯眼望去。山坡上草木稀疏,看不出异样。可风宝一直在叫,叫声急促,不像示警,倒像催促。
“它让我们过去。”她说。
尉迟逸风点头:“走。”
队伍开始移动。风宝在前方引路,飞得低而稳。它经过每一段残墙、每一处坑洼,都会短暂停留,确认安全才继续前进。
严冰雪走在中间,手按在刀柄上。她看见风宝的右翅还在流血,可它一次也没停下。
终于,风宝落在一座废弃箭楼前。它不进去,而是绕着底座飞了一圈,然后猛地撞向一根支撑柱。
柱子晃了晃,落下灰尘。
严冰雪皱眉,走近查看。她伸手摸了摸柱身,发现底部有裂痕。她退后几步,对亲卫道:“砍了它。”
斧头落下,柱子断裂。箭楼轰然倒塌,扬起大片烟尘。等尘埃稍散,众人看清了——下面压着一辆机关弩车,四轮隐藏,弩槽满载,箭头上泛着蓝光。
“淬毒。”尉迟逸风蹲下检查,“对准的是我们刚才的位置。”
严冰雪吸了口气。若非风宝发现,这车一旦启动,后果不堪设想。
她转身看向箭楼废墟。风宝站在最高处的断梁上,阳光照在它身上,像披了层金。
士兵们自发鼓掌。有人喊:“风宝威武!”
有人学它打鸣:“咯咯——杀!”
口号声连成一片。
尉迟逸风站起身,拍了拍衣袖。他抬头望着那只站在断梁上的公鸡,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开:“从今日起,王府粮仓,每日多拨一斗粟米,专供风宝。”
全场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笑声和喝彩。
严冰雪也笑了。她仰头看着风宝,张嘴想说什么。
风宝忽然低头,眼神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