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令坠入火中,火星四溅,李昭脸色骤变,抬手欲护,却只抓到一缕焦烟。
他尚未回神,风宝已借扑击之势猛然振翅,翅膀扫过火器兵头顶,带起一阵尘灰,迷了对方双眼。
弓手搭箭追射,箭矢却偏了方向,钉入枯草丛中。
崖顶之上,尉迟逸风目光如刀,一声清啸划破长空。
严冰雪立时会意,指尖翻动,三枚暗丸自袖中疾射而出,直落敌阵中央。
丸子触地即炸,尖鸣刺耳,如百鸟齐啼,又似鬼哭临阵。
战马受惊,前蹄高扬,士兵纷纷后退,火器装填的手生生被打断。
“稳住!结阵!”李昭怒吼,声音却已带了几分慌乱。
他强自镇定,抬手指向崖壁,“弓手清崖,护住火器!谁敢退后,斩立决!”
话音未落,风宝已掠回高岩,爪子一抖,甩出半截烧焦的金令残片。
严冰雪接住,冷笑着高举过头:“诸位将士!三皇子金令已毁,尔等可知,私调火器、格杀亲王,已是谋逆死罪?此令一毁,你们便是叛军!朝廷追责,株连九族,谁担得起?”
敌军阵中一阵骚动。
有人低头看向那残片——龙首衔环,虽焦黑残缺,仍可辨认。
那是皇子信物,如今焚于火中,再无抵赖余地。
风宝昂首立于残火之上,忽然引颈长鸣,三声清越,响彻山谷。
它羽毛炸起,尾羽如旗,爪下火星跳跃,竟似踏火而立。
尉迟逸风趁势朗声道:“风宝乃本王冲喜灵禽,通晓天意!今其鸣于火中,正应‘逆臣现形,天火焚令’之兆!天意昭昭,尔等若执迷不悟,必遭天谴!”
此言一出,敌军士气骤溃。几名戍卒悄悄后退,更有甚者直接丢下兵器,转身便逃。
火器兵本就心虚,此刻见主将信物焚毁,天象异变,哪还敢再动?
纷纷松手,铁匣歪斜,引信未燃,却已无人敢碰。
李昭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妖言惑众!给我冲!谁拿下尉迟逸风,赏千金,封万户侯!”
他亲卫闻言欲动,却被身后士兵拉住。一人颤声道:“殿下……金令已毁,火器误伤己军……若再攻,咱们就是真反了……”
“反?本宫是为清除奸佞!”李昭怒喝,抬手抽出佩剑,指向崖顶,“尉迟逸风勾结江湖匪类,私藏逆党,本宫奉旨清剿,何来谋逆之说?”
严冰雪冷笑:“奉旨?哪道圣旨?你调动的是禁军火器,用的是王府暗卫旗令,却无兵部勘合、无御前朱批。你口口声声‘奉旨’,可敢当众宣读诏书?可敢报出钦天监批的出兵时辰?”
她步步紧逼,声音清亮:“你不敢。因为你根本无旨!你只是个僭越夺权的逆臣!”
李昭脸色铁青,握剑的手微微发抖。他环视四周,原本整齐的队伍已乱作一团,弓手三三两两,火器兵缩在后方,连亲卫也面露迟疑。
就在此时,尉迟逸风抬手,一声令下。
崖上暗卫齐出,数十支鸣镝箭破空而起,尖啸如鬼哭,尽数钉在李昭身前三尺之地,箭尾颤动,排列成一道森然“禁行线”。
泥土翻飞,箭羽轻晃,仿佛死神划下的界限。
“再进一步,”尉迟逸风声音冷峻,“箭下不留。”
李昭僵立原地,额头冷汗滑落。
他想怒吼,却发觉喉咙发紧;想下令冲锋,却发现无人响应。
他孤身立于火前,身后是溃散的队伍,面前是森然箭阵,头顶是鸣叫不止的怪鸡。
风宝忽然振翅,飞至药车上方,爪子一抓,掀开坛口封泥。
严冰雪早等在此,取出一坛赤红药粉,仰头对敌军高喝:“此乃‘血瘴引魂散’,凡沾者,三日内咳血而亡!尔等若不信,可试之!”
她话音未落,风宝爪子猛击坛身。
“砰”地一声,陶坛碎裂,红雾腾起,如血云弥漫,随风飘向敌军前排。
几名士兵猝不及防,吸入一口,顿时咳嗽不止,脸色发青。
“啊!我中毒了!”一人惊叫,慌忙拍打衣襟。
“快退!快退!”火器兵彻底崩溃,丢下铁匣,抱头鼠窜。
弓手也纷纷收弩,转身就逃。
亲卫见势不妙,强拉李昭后撤:“殿下,留得青山在,咱们……咱们改日再……”
“滚开!”李昭怒甩手臂,却已被两人架起,踉跄后退。
他回头望向崖顶,眼中尽是恨意与不甘,嘴唇颤抖,却终未再言。
敌军溃退如潮,山谷重归寂静。
火势渐弱,残烟袅袅,地上散落兵器、铁匣、断箭,还有那半截焦黑的金令,静静躺在灰烬之中。
严冰雪长舒一口气,转身看向尉迟逸风:“收网了。”
尉迟逸风微微颔首,目光却未离开山谷出口。
片刻后,他低声开口:“他们走了,但火器未毁。”
“我知道。”她蹲下身,从药囊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黑色药丸,“这是‘蚀金散’,专化火器药引。风宝,去。”
风宝咕哝一声:“又是我?”
“你功劳最大,不去你去谁?”她挑眉。
风宝抖了抖羽毛,一跃而起,爪子抓起药丸,低空掠过敌军撤退路线。
它专挑铁匣、箭囊、火药包,每过一处,便撒下一粒药丸。
药丸遇湿即溶,悄然渗入引信缝隙。
片刻后,它飞回,落在严冰雪肩头:“搞定了。三天之内,他们的火器点不着火,炸不了膛。”
尉迟逸风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她:“下一步,查那铜牌来源。”
“当然。”她将瓷瓶收回药囊,指尖拂过袖口一道细微裂痕,“三皇子能调用王府暗卫旗令,说明他早就在王府埋了人。这人,必须挖出来。”
尉迟逸风沉默片刻,忽然道:“风宝,你刚才扑李昭时,可看清他腰间还有无其他令牌?”
风宝歪头想了想:“有倒是有,但不是金的,是块黑木牌,上面刻了个铃铛。”
严冰雪眼神一凝:“九铃绕骨纹。”
尉迟逸风点头:“他们果然是一伙的。”
“不止。”她冷笑,“李昭敢动用火器,说明他背后还有人撑腰。这木牌,是线索,也是引路符。”
风宝抖了抖翅膀:“下次我直接啄他裤腰带,把牌子叼出来。”
“闭嘴。”尉迟逸风淡淡道,“下次不许再扑他脸。”
“为什么?”风宝不服,“我那一击多帅?金令都掉了!”
“太险。”严冰雪摸了摸它的头,“你要是被箭射中,我可没药救一只傻鸡。”
“谁傻?”风宝炸毛,“我是战术突袭!懂不懂?”
尉迟逸风不再理会,转身望向山谷深处。
片刻后,他对严冰雪道:“你去断龙谷口,确认药车无损。我去崖后,查暗卫是否全部归位。”
她点头:“小心些,别碰那些火器残骸,引信可能未灭。”
他应了一声,抬步离去。
严冰雪目送他背影消失在山石之后,低头看了看肩上的风宝:“喂,刚才你撒药丸的时候,有没有闻到别的味儿?除了火硝,还有没有……一股甜腥?”
风宝愣了愣:“有。像是……腐叶混着蜜糖。”
她眼神一沉:“逆息粉的变种。”
风宝缩了缩脖子:“那不是咱们用的那种。”
“不是。”她低声,“是另一种配方,毒性更强,能迷人心智。他们……已经开始试药了。”
风宝咕哝:“这些人真恶心,拿活人试毒。”
“所以。”她握紧药囊,“必须赶在他们下一次行动前,把根挖出来。”
远处,一只乌鸦扑棱棱飞起,掠过焦土,消失在天际。
尉迟逸风行至崖后,忽见一名暗卫从石后闪出,递上一块沾泥的布条。
他接过,展开,布角绣着半枚铃铛图案,边缘焦黑,似被火燎过。
他盯着那图案,指尖缓缓收紧。
布条一角,还沾着一滴未干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