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逸风的剑尖点地,寒光未收,黑衣人撞开东角门的烟尘还在翻滚。严冰雪站在高台中央,指尖扣着药囊边缘,目光死死盯住那面残破黑旗上的扭曲符文。
风宝从她肩头腾空跃起,翅膀拍出一阵疾风,直扑最前一名持刀刺客面门。那人本能抬手格挡,却被它一爪啄在手腕脉门上,匕首脱手落地。第二只黑衣人举盾横扫,风宝险险避开,羽翼擦过石阶,发出刺啦一声响。
“退后!”尉迟逸风低喝,剑光如电,逼退两名包抄而来的敌人。他脚步未动,已将严冰雪护在身后半步之内。
可敌方首领并不恋战,反而冷笑一声,从怀中抽出一张暗红色符纸,咬破指尖一抹,猛然贴上那杆黑旗。旗面无风自动,符文泛出血光,空中竟浮现出一道旋转的星图轮廓。
严冰雪瞳孔一缩,立刻伸手探入腰间药囊,抓出一把金银花粉末扬向空中。粉末刚离掌心,便剧烈震颤起来,像是被无形之力撕扯着四散飞溅。
“是逆星禁阵!”她沉声喝道,“别让他们完成引召!”
话音未落,敌首口中念出一段晦涩咒语,星图骤然扩大,笼罩整个前庭。几名亲卫眼神瞬间涣散,竟调转兵刃指向自家同僚。
风宝见状怒鸣一声,展翅冲向旗杆,利喙狠狠啄向那张符纸。可它身形太小,还未近身,就被一股阴风掀翻,重重摔在案角。羽毛凌乱,一只脚爪卡在木缝里挣脱不得。
“风宝!”严冰雪欲冲上前,却被两名黑衣人死死缠住。尉迟逸风挥剑连斩三人,却也被对方以命换命的打法拖住脚步。
眼看那星图即将凝实,忽然屋脊上传来一声清越长啸,不似人声,也不像寻常野兽。一道银白影子自檐角疾掠而下,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流光。
落地时,一只通体雪白的灵狐稳稳立于高台正中,额生螺旋短角,尾如云絮飘荡,双目金芒流转。它鼻翼微张,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随即张口吐出一圈肉眼可见的清色波纹。
波纹扩散之处,血色星图如遇烈火,寸寸崩裂,发出刺耳碎裂声。那杆黑旗当场炸成灰烬,敌首踉跄后退,满脸惊骇。
灵狐毫不停歇,四爪踏地奔袭而出,直扑敌首咽喉。那人挥刀格挡,弯刀与利爪相撞,竟硬生生被撕成两截。下一瞬,灵狐一口咬住其手臂,狠狠甩出三丈远,砸倒一片黑衣人。
慕容轩带着援军从侧院杀到,刀光剑影瞬间压住残敌。黑衣人群阵脚大乱,纷纷后撤。
严冰雪喘了口气,迅速检查风宝伤势。它挣扎着站起,抖了抖翅膀,虽有些狼狈,但并无大碍。
“你这小东西,刚才差点把自己搭进去。”她低声斥道,语气却透着心疼。
风宝歪头咕哝:“我可是王府第一护卫,能怕几个跳梁小丑?再说了……”它忽然顿住,目光越过她肩膀,死死盯住那只灵狐。
灵狐也正望着它,金瞳微闪,耳朵轻轻抖动了一下。
风宝慢慢走过去,一步一停,像是在确认什么。到了近前,它竟用喙轻轻碰了碰灵狐的前爪,动作轻柔得不像平时那个嚣张跋扈的芦花大公鸡。
灵狐低头嗅了嗅它的头顶,随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它凌乱的颈羽。风宝没躲,反而仰起头,发出一声悠长清鸣,仿佛在回应某种久远的呼唤。
严冰雪皱眉,悄悄取出一小撮安神散洒向灵狐周身。药粉飘落处,非但没有激起异样反应,反而被一股温和气流托住,缓缓旋绕一周后自然消散,空气中还残留一丝淡淡的药香——与王府后山那片古林深处的气息极为相似。
尉迟逸风缓步走近,手中长剑仍未归鞘,目光警惕地打量着这只来历不明的灵兽。“它若真有敌意,方才不会只毁法器、不伤人。”
“但它为何帮我们?”严冰雪盯着灵狐,“而且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慕容轩这时也赶到高台,抹了把脸上的血迹,抱拳道:“不管怎样,是它破了逆星阵,救了大伙儿。总不能恩将仇报吧?”
话音刚落,风宝忽然跳到灵狐背上,稳稳站定,翅膀半张,像是要带它走。
“下来!”严冰雪伸手去抓,“你又不认识它,胡闹什么!”
风宝回头瞪她一眼:“你不懂,它认得我小时候的味道。”
“小时候?”她一愣,“你什么时候见过这种东西?”
风宝没回答,只是转头看向灵狐,低声咕噜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灵狐轻轻一跃,驮着它腾空而起,四爪踩着屋檐接连跳跃,几个起落后便消失在晨雾缭绕的屋顶尽头。
“追不追?”慕容轩问。
尉迟逸风摇头:“它若要害人,早动手了。让它走。”
严冰雪望着空荡的屋脊,手指不自觉摩挲着怀中的济生令。方才那一圈清音波纹,不仅震碎了邪阵,连她体内因长期用药积下的滞涩感都为之一松。
这不是普通的灵兽。
更奇怪的是,风宝从来不对陌生人亲近,哪怕是对尉迟逸风,也总要嘴硬几句才肯配合。可刚才那一幕,分明像是重逢旧友。
“你说……它会不会是从后山跑出来的?”她喃喃道。
尉迟逸风沉默片刻:“后山禁地封了三十年,连守林人都不敢深入。若真是那里出来的东西,恐怕不是偶然现身。”
慕容轩挠了挠头:“你们说,该不会是风宝小时候偷偷溜进去过?不然怎么解释它俩认识?”
这话一出,严冰雪猛地想起什么。三年前一个雨夜,风宝曾莫名其妙失踪整整两天,回来时爪子上沾着一种从未见过的蓝紫色花瓣,问它也不说,只说“那边有人等我”。
当时她以为是它瞎编的玩笑。
现在想来,或许根本不是玩笑。
“派人去查。”尉迟逸风沉声道,“封锁东角门入侵路线,查清楚这些人是怎么绕过巡夜哨的。另外,暗中盯住城西废弃药堂周边,林修远虽逃,但他背后的人还没露面。”
“还有。”严冰雪抬头望向远处的屋脊,“让后山守林人准备一份近十年进出记录。我要知道有没有人擅自进入过禁林。”
慕容轩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前庭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几名亲卫在清理战场。血迹尚未擦净,断刃横七竖八地插在砖缝间。
严冰雪站在原地未动,忽然察觉袖口内衬有些潮湿。她低头一看,才发现方才紧张时攥得太紧,药囊边缘已被指甲划破,几粒黑色药丸滚落在袖中。
她正要拾起,却见其中一颗表面浮现出极细的金色纹路,一闪即逝。
这药,是她亲手调配的固本丹,从未加过任何特殊成分。
她捏起药丸对着天光细看,那金纹再未出现。
可就在她准备收起时,耳边仿佛响起一声极轻的呜咽——
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在脑子里响起。
紧接着,她眼前闪过一幕画面:一棵巨大的古树盘踞山谷,树根缠绕着一块刻满符文的石碑,碑前趴着一只雪白的身影,而在树影深处,站着一只小小的、毛茸茸的雏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