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坊市的散修交流会设在城南的开阔坪地上,离残符巷约莫两刻钟的路程。林玄跟着老黄、张青、王石赶到时,坪地上已经支起了数十个简易摊位,各色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空气中混杂着灵草的清苦、法器的铁锈气,还有符纸特有的朱砂味,比平日里的残符巷热闹了数倍,却少了几分主街的浮华,多了些散修间独有的质朴烟火气。
交流会的规矩很简单,以物易物为主,灵石交易为辅,没有固定的价目,全凭双方对彼此物件的需求议价。入口处有坊市巡卫维持秩序,只是查得并不严格,毕竟来的都是没什么背景的散修,带的也多是些寻常物件。
“咱先占个靠边的位置,既不挤,来往的人也不少。”老黄熟门熟路地领着三人往坪地西侧走,那里挨着一片矮松,能遮些日头,还不容易被人流冲散。几人分工明确,张青和王石帮林玄把装符纸和灵液的木箱搬下来,又搭起了之前集市用过的小木架;老黄则在旁边支起自己的炼器摊子,把灵铁锭、铜锉、小熔炉一一摆开;林玄则细心地将符纸分类陈列,三品引气符摆在最外层的架子,四品引气符和静心符放在内侧,凝气灵液装在小陶瓶里,贴着“辅画符·提升灵气亲和度”的纸条,摆在最显眼的木盒中。
刚收拾妥当,就有个背着药篓的中年散修凑了过来,目光直勾勾落在林玄的凝气灵液上。这人面色蜡黄,眼角带着几分倦意,身上道袍打了好几块补丁,药篓里露出半截干枯的灵草,看着像是刚从后山赶回来的。
“道友,你这凝气灵液怎么换?”中年散修声音沙哑,指了指陶瓶,“我最近炼药总被浊气扰心,听说凝气草熬的灵液能稳心绪,我这儿有三株一阶‘静心草’,能换你一瓶不?”
林玄没急着应下,先拿起对方递来的静心草看了看。草叶呈淡青色,叶脉间泛着微弱灵光,确实是一阶灵草里能安神稳心的品种,对画静心符也有辅助作用。他又掂了掂陶瓶里的灵液,一瓶约莫能处理十张黄竹纸,不算稀罕,却也费了不少功夫。
“三株静心草换一瓶,再加两张普通黄符纸就行。”林玄报了个不算苛刻的价,他记得对方药篓里还露着几张符纸边角料,想来是用得上基础符的。中年散修愣了愣,随即苦笑着从兜里摸出两张皱巴巴的黄符纸:“也就这点家底了,道友别嫌寒酸。”
一手交物一手拿货,林玄把静心草收进兜里,又给对方指了指老黄的摊子:“那边能修法器,要是你药篓的锁扣坏了,可去问问。”中年散修道了声谢,果然转身往老黄那边去了,不多时就传来两人讨价还价的声音。
这是交流会的第一笔交易,虽不算丰厚,却开了个好头。林玄刚把静心草放好,就见张青凑了过来,手里还攥着两株灵芯草:“林哥,刚有个画符的道友看上我的灵芯草,想用半本《符纸炮制小记》换,我瞅着这册子对你有用,就先替你应下了,等会儿你跟他对接下。”
林玄心里一暖,张青知道他一直缺符材处理的典籍,竟还记着这事。他跟着张青往坪地东侧走,见到了那名卖册子的散修。对方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比林玄大不了几岁,也是个符修,手里的册子泛黄发脆,封皮都磨掉了一角,翻开来看,里面密密麻麻记着十几种符纸的炮制手法,从普通黄纸到灵竹纸、兽皮纸都有涉及,虽不算高深,却全是实用的经验之谈,比典籍铺里那些空泛的理论册子有用得多。
“我这册子是师门长辈传下来的,可惜只剩半本了。”青年有些惋惜地摩挲着册页,“我缺灵芯草炼进阶灵液,你要是能再添一张四品引气符,咱就直接换了。”
林玄没犹豫,从木架上取了张四品引气符递过去。青年验过符纸的灵气浓度,满意地点点头,把册子塞到林玄手里:“道友的符品相不错,以后要是有富余的四品符,还能找我换别的材料。”
捧着《符纸炮制小记》回到摊位,林玄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里面关于黄竹纸“三蒸三晒”的炮制法让他眼前一亮,按此法处理,符纸的灵气留存度能再提升一成。他正看得入神,王石忽然咋咋呼呼地跑过来,手里还攥着个小布袋:“林哥,老黄那边刚做成笔买卖,用一把灵铁钳换了块不错的灵木,他说给你留着刻符印!”
林玄抬头望去,老黄正冲他挥手,手里举着块半尺长的灵木。那木头呈浅褐色,纹理细腻,比王石之前送的符印胚子质地还好,想来是老黄特意给他留的。他心里熨帖,刚要过去道谢,就有两个结伴的散修走到了摊位前。
两人都是炼气二层的修为,身上穿着统一的灰布道袍,像是来自同一个小村落。为首的汉子嗓门洪亮,指着木架上的四品引气符道:“道友,我们兄弟俩要突破炼气三层,急需稳固灵气的符纸,你这四品引气符怎么换?我这儿有五块下品灵石,再加两张一阶护身符,能换三张不?”
林玄扫了眼对方的护身符,是最普通的货色,灵气稀薄,胜在数量。他心里盘算着,三张四品引气符的市价约莫十五块下品灵石,对方给的五块灵石加两张护身符,虽略低于市价,但对方是刚需,且日后说不定还有往来,便点头应了:“成,不过我得先验下你们的护身符。”
汉子爽快地递过符纸,林玄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把三张四品引气符包好递给对方。两人接过符纸,千恩万谢地走了,临了还说要是符纸好用,回头就介绍同乡来买。
日头渐渐爬到中天,坪地上的人多了起来,林玄的摊位也迎来了一波小高峰。有个老道用一捆灵竹换了两瓶凝气灵液,说要回去给徒弟练手;有个年轻女修用半袋固符粉换了一张静心符,说是打坐时总走火入魔;还有个炼器散修,用一把磨好的小刻刀换了五张三品引气符,说是修法器时要用来稳固灵气。
林玄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张青和王石忙完自己的摊子,就过来帮他招呼客人、清点物件。老黄那边也没闲着,他的炼器手艺在散修里算是不错的,不少人拿着破损的小法器来找他修,铜锉敲击的叮当声,和着周围的讨价还价声,竟格外和谐
午时刚过,林玄终于能歇口气,他靠在矮松上,掏出怀里的辟谷糕啃了起来。张青递过来一壶灵泉水,笑着道:“你这生意可比我们仨加起来都好,我那灵草才换出去半篓,王石的黄竹只卖了几根,也就老黄修法器挣了些零碎灵石。”
“都是大家帮衬。”林玄喝了口灵泉水,甘甜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大半疲惫,“要不是你帮我换那本册子,我这灵液也卖不了这么快。”
王石凑过来,嘴里还嚼着辟谷糕:“林哥,我刚才瞅见北边有个卖灵墨的摊子,那墨是用墨羽鸟的墨囊和灵石墨磨的,画符特好用,就是要五张三品引气符才能换一小锭,你要不瞅瞅去?”
林玄心里一动,他一直用朱砂画符,偶尔也想试试灵墨,只是灵墨价格不菲,寻常铺子舍不得买。他跟张青打了声招呼,让他帮忙看摊,就跟着王石往北边去了。
卖灵墨的是个白发老翁,摊子上只摆着三锭灵墨和一叠特制的墨纸,看着挺冷清。老翁见林玄过来,也不热情,只慢悠悠道:“灵墨是自家炼的,不掺杂质,五张三品引气符一锭,不还价。”
林玄拿起灵墨掂了掂,入手沉坠,墨锭上泛着淡淡的灵光,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清冽的墨香,确实是上品。他没犹豫,从兜里掏出五张三品引气符递过去:“要一锭,再问问老翁,这墨纸怎么换?”
“墨纸是用灵树皮做的,十张三品引气符换十张,你要是一起要,给你算十四张。”老翁眼皮抬了抬,语气依旧平淡。林玄想了想,自己的黄竹纸还够用,就只换了灵墨,跟王石一道回了摊位。
回到摊位时,老黄也收了摊子,正坐在矮松下喝茶。他见林玄手里的灵墨,咧嘴一笑:“这墨不错,我以前给一个符师修笔时见过,画出来的符纹路更清晰,灵气也不容易散。”
四人凑在一起,各自清点起收获。老黄换了半块二阶灵铁,还挣了二十多枚碎灵石;张青换了一本药草图鉴,灵草也卖了不少,兜里多了七八块下品灵石;王石的黄竹和灵草换了一把新砍刀,还有块能做扁担的灵木;林玄的收获最实在,不仅换来了《符纸炮制小记》、静心草、灵墨,还卖出去大半符纸和灵液,兜里的下品灵石攒到了四十多块,碎灵石也装了满满一小袋。
日头偏西时,交流会的人渐渐少了,不少散修开始收摊。林玄几人也收拾好东西,往残符巷走。路上,夕阳把四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老黄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张青和王石聊着后山的趣事,林玄攥着怀里的《符纸炮制小记》,心里满是踏实。
他抬头望了望天,晚霞染红了半边天,风里带着残符巷熟悉的气息。这场交流会没有什么惊天奇遇,也没淘到什么绝世宝贝,可就是这些平淡的收获,这些友人相伴的时光,让他觉得,这散修的日子,正一点点朝着好的方向走。
回到残符巷时,天已经擦黑了。林玄把换来的物件仔细收好,又把新得的灵墨拿出来,对着油灯端详了半天。他忽然想起王石送的那块灵木胚,就找了老黄送的灵铁锉,打算先打磨个小符印胚子试试手。
窗外的月光悄悄洒进来,落在灵墨和灵木上,泛着柔和的光。林玄握着锉刀,一点点打磨着木胚,心里盘算着明天试试新学的符纸炮制法,再用灵墨画张四品引气符。至于那些虚无缥缈的机缘,他觉得,不如这手里的锉刀、桌上的灵墨,还有身边的友人来得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