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海上,风暴在积聚。
三艘快艇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在逐渐汹涌的海面上划出白色的浪线,呈扇形向着货轮包抄而来。货轮“星海号”虽然吨位巨大,但在灵活的快艇面前显得笨拙而迟缓。
驾驶舱内,老陈紧握舵轮,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们挂的是巴拿马旗,但没有应答识别信号。看船型……像是改装过的武装巡逻艇。”
周磊通过望远镜观察着。“每艘艇上至少有四个人,都穿着统一的黑衣,有武器。不是海盗,太专业了。”他放下望远镜,看向林晚星,“陆振英的人,他果然有海上力量。”
林晚星没有慌乱。她迅速从防水背包中取出卫星电话,按下紧急通讯键——那是江辰风留给她的最后一个备用频道,理论上只有生死关头才能使用。
电话响了七声,就在她以为不会有人接听时,一个陌生的男声传来:“验证码。”
“归星计划,第三序列,授权码阿尔法-7-9-2。”林晚星快速说出江辰风教她的暗语。
短暂的沉默后,对方回答:“验证通过。我是‘灯塔’应急组,代号夜鹰。请报告你的位置和状态。”
“货轮星海号,位置北纬x度x分,东经x度x分,正被三艘不明快艇追击。对方可能有武装,请求支援。”
“收到。坚持十五分钟,支援已在路上。”夜鹰的声音冷静专业,“建议你船立即改变航向至270度,全速前进。前方十五海里处有国际商船编队经过,对方不敢在商船雷达监视范围内公然攻击。”
老陈已经在电子海图上找到了那个编队的位置。“转向270度需要横切浪涌,船体可能会剧烈摇晃。”
“照做。”林晚星果断下令。
货轮庞大的身躯开始缓缓转向,船体在越来越高的海浪中剧烈颠簸。舷窗外的海面已经变成墨绿色,浪头卷起白色的泡沫,天空阴沉如铁。
快艇显然察觉了货轮的意图,其中两艘加速从侧面抄截,试图在货轮转向完成前堵住航线。
“他们上来了!”周磊喊道。
第一艘快艇已经接近到不足五百米,艇上一个黑衣人举起了枪——不是手枪,是自动步枪。
枪声被风声和海浪声掩盖,但舷窗玻璃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蛛网状的弹孔。
“趴下!”周磊一把将林晚星拉倒。
更多的子弹打在船体上,发出“铛铛”的撞击声。货轮的外壳足够厚,普通步枪子弹无法穿透,但驾驶舱的玻璃就没那么幸运了。
老陈伏低身体,双手死死握住舵轮,继续执行转向命令。货轮的航向已经调整到270度,速度提升到最大。
第二艘快艇从另一侧逼近,这次距离更近。一个黑衣人从快艇上抛出了抓钩,铁钩“铛”一声扣住了货轮舷侧的栏杆。
“他们要登船!”周磊从腰间拔出手枪——这是江辰风在临别时塞给他的,“老陈,你保护晚星去救生艇甲板,我来拖住他们。”
“一起走。”林晚星抓住周磊的手臂,“他们有七八个人,你一个人挡不住。”
“放心,我有准备。”周磊从驾驶舱的储物柜里取出一个金属箱,打开后里面是几枚烟雾弹和震撼弹,“江辰风在这艘船上留了点好东西。你们快走!”
林晚星还想说什么,但老陈已经拉着她朝舱门移动。“相信周磊,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两人刚冲出驾驶舱,就听到身后传来震撼弹爆炸的闷响和激烈的枪声。林晚星回头看了一眼,烟雾已经从驾驶舱的门窗涌出。
“这边!”老陈带着她穿过内部通道,来到救生艇甲板。
这里已经有两名船员在待命,正在准备释放救生艇。海面上的风浪越来越大,救生艇在吊架上剧烈摇晃。
“不行,现在放艇太危险了。”老陈观察着海况,“浪高超过三米,救生艇一下水就可能被掀翻。”
林晚星望向海面。货轮已经转向完成,正朝着预定航向全速前进。那三艘快艇依然紧追不舍,但距离似乎拉开了一些——货轮加速后的航速比快艇预想的要快。
就在这时,远处海平面上出现了几个黑点。
“是商船编队!”一名船员指着远方喊道。
确实,一支由五艘大型集装箱船组成的编队正缓缓驶来,最近的船只距离他们已经不到十海里。货轮与商船编队之间的海面上,风浪似乎稍微平缓了一些。
快艇明显犹豫了。其中一艘减慢了速度,似乎在等待指令。
但另外两艘却突然加速,以近乎疯狂的速度冲向货轮。
“他们要在商船编队到达前强行登船。”老陈脸色难看,“这群人疯了。”
第一艘快艇已经贴近货轮左舷,三个黑衣人同时抛出了抓钩。其中两个钩子扣住了栏杆,第三个钩子却意外地钩住了救生艇的吊索。
“糟了!”老陈喊道。
钩索猛地收紧,将救生艇从吊架上拽得倾斜。固定救生艇的金属扣件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其中一个突然崩断!
重达数吨的救生艇开始倾斜、晃动,随时可能从二十米高的甲板上坠落。
而就在救生艇下方,两个黑衣人已经沿着抓钩绳索爬到了舷侧,正要翻越栏杆。
林晚星的大脑飞速运转。她看向救生艇,又看向正在攀爬的黑衣人,一个危险的计划在脑中成形。
“老陈,帮我割断那根吊索!”她指向救生艇仅剩的一根固定索。
“什么?那救生艇会掉下去!”
“就是要它掉下去。”林晚星眼神锐利,“但不是掉进海里——是砸在那艘快艇上。”
老陈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救生艇如果直接坠落,会砸中紧贴货轮的快艇。快艇为了保持与货轮的相对位置,机动空间有限,很难及时躲避。
“但怎么控制坠落方向?”
“用这个。”林晚星从背包里取出一卷高强度登山绳——这也是江辰风准备的物资之一,“把绳子系在救生艇尾部,我们控制它摆动的方向。”
时间紧迫。两个黑衣人已经翻过栏杆,落在甲板上,举起了枪。
老陈和两名船员立刻开枪还击——货轮上配备有自卫用的霰弹枪,虽然射程近,但在近距离有足够的威慑力。
枪声在风浪中回荡。
林晚星趁着交火的间隙,和一名船员冲向救生艇。船员用消防斧砍断了最后一根固定索的前端,只留下最坚韧的核心部分。林晚星则快速将登山绳系在救生艇尾部的吊环上。
“准备!”她喊道。
老陈一边开枪压制黑衣人,一边移动到林晚星身边,接过登山绳的另一端。“我数三下,砍断最后一截,然后我们一起向右拉!”
“一!”
一个黑衣人试图冲过来,被船员的霰弹枪逼退。
“二!”
救生艇在风中剧烈摇晃,仅剩的固定索已经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三!”
老陈一斧砍下。
固定索应声而断。
数吨重的救生艇瞬间下坠,但在坠落的瞬间,林晚星和老陈同时发力,将系在尾部的登山绳向右猛拉。
巨大的惯性让两人几乎被拖倒,但这一拉改变了救生艇的坠落轨迹。救生艇没有垂直坠落,而是划出一道倾斜的弧线——
“轰!!!”
救生艇准确地砸中了紧贴货轮的那艘快艇。
撞击的巨响甚至压过了风声和浪声。快艇被拦腰砸中,瞬间变形、解体,船上的黑衣人来不及跳海就被卷入救生艇和快艇残骸之间。
海面上爆开一团火光——是快艇的油箱被引燃了。
燃烧的残骸在海面上形成了一道火墙,暂时阻隔了另外两艘快艇。
货轮趁机加速,与追击者拉开了距离。
但危机还没有结束。
驾驶舱方向的枪声依然激烈,周磊还在与登船者交火。而远处,商船编队已经接近到五海里内,但其中一艘商船突然改变了航向,朝着他们的方向驶来。
“那艘船不对劲。”老陈盯着望远镜,“它不是编队的正常航行方向……它在拦截我们。”
林晚星看向那艘商船。那是一艘中型货轮,船身上刷着“凤凰航运”的英文标志。
凤凰。
她想起U盘里的“凤凰基金”。
“那是陆振英的船。”她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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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市,辰星资本顶层办公室。
江辰风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城市。他已经从经侦局的询问室回来三个小时,但局势并没有好转。
陆振英虽然暂时放了他,但针对辰星资本的调查仍在继续。就在刚才,证监会正式发函,要求辰星资本提交过去三年所有并购案的完整材料,配合“可能的违规操作调查”。同时,三家主要合作银行都打来电话,委婉地表示“由于监管压力”,暂时冻结了辰星资本的信贷额度。
这是标准的商业绞杀——通过监管调查冻结现金流,切断融资渠道,让企业在短时间内窒息而死。
办公桌上的加密线路响起。江辰风接听。
“辰风,是我。”是周磊的声音,背景有风声和海浪声,“我们暂时摆脱了追击,但情况不太好。晚星想了个办法用救生艇砸毁了一艘快艇,但还有两艘在追,而且有一艘挂着‘凤凰航运’旗的商船在拦截我们。”
江辰风的眉头紧锁。“凤凰航运……那是陆振英在东南亚注册的壳公司之一,名义上做合法贸易,实际上运输各种灰色货物。船上有多少武装人员?”
“不清楚,但肯定比快艇多。我们现在的航向是270度,朝国际商船编队方向开,但凤凰号在正前方十海里处,估计半小时内会接触。”
“改变航向。”江辰风迅速做出判断,“转向240度,那里有一片岛礁区,水浅礁石多,大船不敢轻易进入。我已经安排了一艘潜艇在附近海域待命,如果情况危急,你们可以弃船登艇。”
“潜艇?”周磊的声音充满惊讶,“你什么时候……”
“三年前就准备了。”江辰风简短地说,“为了应对最坏的情况。现在用上了。潜艇的呼号是‘深海-7’,频率我已经发到星海号的加密频道。老陈知道怎么联络。”
“明白了。还有,晚星拿到了陆清云给的U盘和瑞士银行保险箱的授权书,你留下的钥匙她也带着。她说要和你谈谈。”
电话换到了林晚星手中。
“辰风。”她的声音在风浪中有些失真,但依然清晰,“我看了U盘里的资料,‘凤凰基金’的资金流向和二十多年前陆氏的‘凤凰计划’有关。如果这个基金是当年的计划留下的,那么陆振英的整个灰色网络,根基可能比我们想的还要深。”
“我也有类似的怀疑。”江辰风说,“陆老爷子临终前留给我的密信中,提到过一个‘永生之凤’计划,说那是陆家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大的诅咒。我怀疑‘凤凰基金’就是这个计划的资金池。”
“‘永生之凤’……”林晚星重复着这个词,“听起来像是某种长期项目。”
“可能不只是一个项目。”江辰风压低声音,“我最近查到,陆振英在过去十年里,以个人名义投资了至少七家生物科技和基因工程公司,其中三家专注于‘端粒延长’和‘细胞再生’研究。这些投资表面上分散,但最终都通过离岸公司汇入了同一个账户。”
林晚星倒吸一口冷气。“他想长生不老?”
“或者至少,延长寿命。”江辰风说,“陆老爷子活了九十二岁,陆振英今年六十一,但看起来像五十出头。这不是保养得好能解释的。我怀疑他在用非法手段进行实验性治疗,而‘凤凰基金’就是资金来源。”
远处海面上,凤凰号商船已经清晰可见。那是一艘改装过的滚装船,船首的跳板舱门正在缓缓打开——那是用来装载车辆的设计,但现在,从那舱门里驶出的,是两辆武装越野车,车顶上架着重机枪。
“辰风,他们亮出重武器了。”林晚星的声音依然冷静,“我们需要立刻改变航向。”
“按计划转向240度。潜艇会在岛礁区边缘接应。”江辰风说,“晚星,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陆振英今天上午派人接触了你的养父母。”
林晚星的心脏骤停了一拍。
“什么?”
“他以‘家族关怀’的名义,派人送去了一笔钱,并邀请他们搬到‘更安全舒适的住所’。当然,这是变相的软禁和威胁。”江辰风快速说道,“但我已经提前安排了人,你的养父母现在在安全的地方,有专人保护。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陆振英的底线正在降低,他会动用一切手段。”
“我明白。”林晚星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很快稳定下来,“谢谢你保护他们。”
“这是我该做的。”江辰风停顿了一下,“还有一件事。关于你母亲的死……我可能找到了新的线索。”
林晚星握紧了卫星电话。
“当年负责接生的主治医生,三年前在澳大利亚去世了。但我找到了当时的护士长,她现在已经七十多岁,住在墨尔本。我的人昨天联系上了她,她说……你母亲在输血前,有人换掉了血袋上的标签。”
“什么?”
“正常的流程是,血袋从血库取出后,护士会核对病人信息和血型,然后贴上手术室的专用标签。但那天,护士长亲眼看到陆振英的助理出现在护士站,以‘家属关心’为由询问手术情况。助理离开后,她发现准备给你母亲用的o型血袋,标签被换成了Ab型。”
林晚星感到全身发冷。如果输入了错误血型的血液,必然会引起严重的溶血反应,导致多器官衰竭。
“她为什么当时不说?”
“她说了,但没人相信。陆振英的助理作证说根本没碰过血袋,医院方面为了息事宁人,认定是护士长工作失误贴错了标签。她被开除,陆家给了她一笔封口费,她带着家人移民了。”江辰风的声音沉重,“这份证词已经公证,连同当年的血库记录副本,我都存放在了安全的地方。晚星,这是谋杀的确凿证据。”
海风呼啸着刮过甲板。林晚星闭上眼睛,感觉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她强行压了回去。
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
“辰风,等我拿到瑞士银行保险箱里的东西,我们就公开这一切。”她睁开眼睛,目光坚定如铁,“陆振英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我会等你。”江辰风说,“现在,专注于眼前的危机。转向,去岛礁区,登潜艇。接下来的路,我们要换一种方式走了。”
通话结束。
林晚星将卫星电话塞回防水包,转身看向老陈:“改变航向,240度,全速前进。通知所有船员,准备弃船登艇。”
老陈点点头,冲回驾驶舱。
货轮再次转向,在风浪中划出一道弧线。后方,两艘快艇和凤凰号商船紧追不舍,重机枪的枪口在阴沉的天色下泛着冷光。
前方,一片灰黑色的岛礁轮廓逐渐显现。而在岛礁边缘的水下,一艘小型潜艇正静静潜伏,等待着它的乘客。
更远处,临江市的夜空下,江辰风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出的最后一条加密信息:
“归星计划,最终阶段已激活。所有棋子就位。倒计时:48小时。”
他按下确认键。
游戏,进入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