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态高层率先表态:“我同意,权限马上移交给你,但我必须在狂欢夜当晚看到那名纯人类。”
A2又看向其他人:“你们的想法呢?”
或许是一名特殊纯人类的吸引力着实太大。
几乎全票通过。
唯有A3一反常态的表示了沉默。
A2心中那份不对劲持续扩大。
相处这么久,他了解A3的脾性,一直不甘于被自己压制,处处想要争一下,为什么今天这么反常?
在会议结束后,穿过走廊往自己房间走的A2在抵达一小片监控死角时,掀开自己的手腕。
看似没什么异常的皮肤却有一小块微不可察的白色纹路。
顺着纹路掀起,露出底下的被藏起来的黑色数字。
数字已经从4变成了3。
并且这个3还隐隐有继续变化的趋势。
A2瞳孔骤然紧缩,险些暴露自己的伪装。
数字代表什么,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那是这个已经消亡的世界,仅存的几个活人。
A2快速放下袖子,脑中快速思考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不成d一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想起之前收到的那则求救消息,A2快走几步,离开这片死角,垂落的金发遮住的眉眼像是要滴出水来。
d号基地外部的骚乱如同滚雪球般不断扩大。
变异兽的咆哮狂吼透过厚重的实验室墙壁和天花板,化作沉闷而持续的震动。
灯光不安地摇曳,冰冷的白光在地面投下晃动的阴影。
身为指挥官,d一本能地推演着防御崩溃的速度,思考着每一个可能的应急指令。
然而,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S级变异人的出现导致磁场被扰乱,控制系统直接被烧毁。
她被困在实验室里,无法出去。
为了确保安全,实验室里所有的门,全部都是特制型号,产自白塔核心铸造厂。
哪怕经历了A级强化者的全力攻击,门上全是凹进去的印记,依旧牢牢的执行着它的“保护”责任。
d一背对着那扇将她囚禁于此的合金巨门,双拳紧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甚至微微颤抖。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外界的混乱——通过空气中弥漫的,越来越浓烈的,血腥腐臭异味。
这种味道是过滤系统无法阻断的。
鲜明而强烈。
代表着基地内部的污染正在持续扩大。
一声痛苦的呻吟从嘴中溢出,d一一手扶着额头,靠近眼眶处的黑色斑纹挣扎着从下眼皮探出头来,掉在衣领上。
那是一只还在扭动身体的蠕虫。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蠕虫爬出。
大脑意识变得浑浊,眼球好像要爆开一样。
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变化,对于d一来说,这无异于钝刀子磨肉。
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污染侵蚀理智,变成丑陋的怪物。
至于整个d号基地,可能也会和之前的A号基地一般,化为风沙里的废墟。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哪怕再多等几天,她也能……
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一瞬间涌上心头。
d一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投向了前方的那一整块玻璃。
玻璃之后,是一张悬浮在维生液中的漂亮脸庞。
那双空洞的双眼无声的注视着d一,注视着她此刻的困境与无力。
与之对视几秒后,d一眼中神情明显坚定下来,原先的犹豫褪去,变成一片决绝。
她,不能死。
也不想死。
起身,缓步走过去。
血肉替换的具体步骤早已深深刻在d一脑子里。
哪怕现在设备无法使用,依旧可以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
明明只有短短十几米的路程,却足足用了四五分钟。
冰冷的玻璃表面,倒映着自己模糊而紧绷的身影。
看上去是那样的丑陋。
她最后还是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人。
d一深吸一口气,没有犹豫,没有多余的动作,直接抬起手,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力量,重重地按在了玻璃上。
只听见咔嚓一声,层层蛛网般的裂纹爆开。
碎片掉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带着浓郁的化学气味的维生液流淌而出,瞬间浸湿了d一的作战靴裤脚,在地板上蔓延开一片狼藉的,反射着惨白灯光的蓝色汪洋。
存放在其中的女人失去了浮力的依托,毫无知觉地向下滑落,即将摔下去的时候,被d一接住了。
曾经的最强者之一,哪怕被抽离意识,变成无知无觉的植物人,仍带着残余的部分力量。
那股沉重感瞬间朝d一压下来。
身体无法维持平衡,膝盖重重砸在混杂着冰冷营养液和尖锐玻璃碎片的地板上。
碎片刺破了衣物,带来细微的刺痛,d一却恍若未觉。
待力量的冲击消散,怀中人的重量轻得好像一片羽毛,又冷得像一块寒玉。
长而卷翘的眼睫紧紧闭合,盖住了一双过分冷漠的眸子。
被打湿的长发贴在脸颊边,柔和了锐利的轮廓。
和自己相比,这张脸是如此的精致出挑,没有一丝瑕疵的皮肤,看上去竟然和那些纯人类一样。
无比出彩的,几乎是站在这个世界顶端的强化者,最后变成了一个无知无觉的实验品。
d一咬住下唇,狠了狠心,将手放在女人的脖子上。
她的双手几乎完全异化,变成了锋利的骨爪,抵在脆弱的咽喉处,几乎微一用力,就能将那最后的微弱气息剥夺。
直到——
轰隆一声巨响。
坚固的大门遭到极强的外部冲击,中央突兀地凸起一个狰狞的鼓包。
就算是被污染折磨到快要失去理智的d一也不由得转过头。
几乎不给人反应的时间,第二次攻击紧随其后。
扭曲的凸起处缓缓渗出某种黏液,顺着门缝滴落在地面,立刻腐蚀出嘶嘶作响的焦黑痕迹。
腐蚀造成的白烟中,一道身影擦着门边跳了进来。
“唐姐!你在哪?”
声音中带着压不住的颤抖,甚至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破音。
游夏胡乱的挥开白烟,顾不得自己手腕上被腐蚀到的点点痕迹,焦急的往前走。
根据他从那两名士兵嘴里套出来的话,实验室应该就是这一层。
可一路走来却一个人都没看到,让游夏心里不免少了许多底气。
再加上代表着一半唐依柔的小白蛇在刚才莫名陷入昏睡,无论怎么叫都醒不过来。
游夏愈发心急如焚,只好给自己贴了张强化道具卡,几乎是拼着不要命的姿态挨个房间搜寻。
直到他来到这里。
直觉在疯狂叫嚣,可是前头的大门却怎么也破不开,游夏不得不用了之前唐姐送给自己的一大瓶腐蚀性极强的液体。
幸好有用。
游夏一边往里走一边大声询问:“老许,你有没有感知到唐姐在哪?”
许从任远比他更心急,天赋技能开启,在房中寻找。
这似乎是一处实验室,到处都是精密的电子仪器,一层接着一层的玻璃。
直到最深处。
当游夏的身影彻底显露在d一眼前时,她不由得瞪大了眼。
竟,竟然是那名从基地逃走的特殊纯人类?
他又回来了?!
并且破开了被死死封闭的实验室大门?
游夏也看清了自己正对面的情况。
在一地蓝色液体和碎玻璃当中,d号基地失踪的长官d一正半跪在地上,怀中还抱着一个人。
那人只露出一条手臂和下半身,但游夏无须完全看清就能确认,她就是唐依柔。
是自己苦苦寻觅许久的同伴。
游夏目光陡然阴沉下来,反手从空间里掏出枪,黑漆漆的枪口直接对准d一。
“把人还给我。”、
纯人类所带来的清爽气息压过了房间内的污浊腐臭,d一竟然被唤醒了一丝理智。
她不想和游夏动手,举起双手阻拦:“等等!你误会了,先放下枪好吗,我们可以谈一谈。”
等你大爷。
游夏脚步未停,直接擦着她的腿边开了一枪。
子弹划过裤子的边缘,留下被烧焦的痕迹。
游夏面无表情的开口道:“放人,否则我杀了你。”
d一被他的动作唬了一跳,心神有一瞬间的松懈。
游夏要的就是这瞬间的机会。
“老许。”
许从任直接甩出一张控制卡定住d一。
只是一瞬间,身体就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d一心中的惊骇怎么也无法抑制。
她本以为游夏只是拥有可以与强化者相比较的武力值,没想到竟然还兼具一种神奇的力量。
终于找到唐姐,游夏并未急着离开,而是先把她横放在地上,一手贴在她的脖颈处,感知到细微的跳动后,一直提起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去。
但是还有另一个问题……
游夏掏出怀中的小白蛇,放在唐依柔身上,语带为难:“该怎么让她们融合啊?”
许从任:“我们无法得知师姐是由于什么原因才被分开的,必须先找到原因才能解决。”
游夏想起自己旁边的d一,立刻转过头,恶狠狠的看过去。
“你把唐姐怎么了?告诉我!”
d一虽然被控制,但还是能说话的。
从震惊中回过神,她语气略微迟疑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游夏的问题,反而询问道:“你们认识?”
这名纯人类明明是刚被白塔制造出来的,为何会认识曾经的开创者?
难道……
没等d一继续想下去,就听游夏道:“别废话,你如果不说,我不止会杀了你,还会彻底毁了这个基地。”
他很少会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宛如一只凶恶的小兽,对敌人龇牙咧嘴的威胁。
d一顿了顿:“她,醒不过来了,你杀了我也没用。”
“妈的……”游夏骂了一句,转而对许从任道:“怎么办老许?难道要带着唐姐通关才能让她恢复,还是说找到其他规则?”
情急之下,游夏也没了掩饰。
d一听到他竟然提起规则,浑身像被重锤击中,血液瞬间冻结。
游夏一手抄起唐依柔的腿弯,把人抱了起来,将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的d一开口。
“等等!”
游夏脚步不停。
d一情急之下大声喊道:“你刚说的规则,我这里也有一条!”
如她所料,游夏停下了脚步,侧脸看过来。
灯光打在游夏脸上,为之勾勒出冷峻的轮廓,丝毫不见之前的温和与无害。
“是什么?”
d一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做出的决定是否正确。
她只是走投无路,想把希望寄托在这个万分特殊的纯人类身上。
自己注定要失约,无法做到的事,就交由他去做吧。
d一缓缓掀开袖子,苍白的皮肤上,一行暗红色的小字如疤痕般蛰伏。
规则:想要消灭他,唯有抹除一切。
游夏的呼吸停滞,收紧了抱着唐依柔的手臂,下意识询问:“你也是玩家?”
最后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依旧是被屏蔽的状态。
d一疑惑的开口:“你在说什么?”
游夏脑中翻涌而出的种种猜测因这句话戛然而止。
面对d一的询问,他不知该作何解释。
如果不是玩家,那d一手臂上为什么会刻着规则?
还是说,自己和许从任之前的猜测都是错误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听许从任道:“或许这个副本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第二支玩家队伍。”
游夏:“那刻在我们身上的规则究竟在暗示什么?”
难不成,副本里存在着一个更加可怕的存在。
这个存在甚至让规则感到畏惧,从而借助玩家的身体躲避起来?
许从任:“别忘了,小白身上的规则我们还没见到,所以先不用自己吓自己。”
他说的很对。
游夏转身面对d一,被刻意控制过的嗓音听起来并没有暴露多余的情绪:“接着说,你的目的。”
没有人会蠢到平白无故的暴露自己的底牌。
除非她有求于人。
d一深吸一口气。
如果那还能称之为“呼吸”的话。
她的胸腔里传来黏腻的,撕裂般的声音,仿佛肺部早已被某种东西蛀空。
污染已经侵蚀了大半躯体,皮肤下有东西蠕动,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血管里游走。
唯有残余的理智在勉强支撑。
“我知道……这股兽潮与你有关。”d一的声音沉闷嘶哑,像是从腐烂的声带里挤出来的,“让它们离开……别彻底摧毁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