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书屋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离村民大会还有七天时,雨林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雾。

晨雾浓得化不开,十步之外不见人影。岩叔站在祠堂前的空地上,望着白茫茫的山谷,心中却异常清明。这雾像是某种隐喻——前路不明,但脚下的土地是坚实的。

“岩叔,县林业局的专家到了!”阿木从雾中跑来,身后跟着三个背着仪器的人。

为首的是位四十多岁的女工程师,姓周,戴着眼镜,说话干脆利落:“岩叔您好,我们是来协助做最后的地勘复核的。保护区申报材料里,边界勘定是最关键的一环。”

岩叔与她握手:“辛苦你们了。雾这么大,能工作吗?”

周工笑了:“正好。这种天气能看清水源地的雾气走向,对生态边界的判断有帮助。”

接下来的三天,周工团队和村民们一起,沿着“绿线”重新走了一遍。这一次,他们带着卫星地图、红外相机和土壤检测仪。古老的林语符号与现代测绘数据在图纸上重叠,形成一幅跨越时空的生态地图。

“这里,”周工在一处山涧边停下,指着岩石上几个几乎被苔藓覆盖的符号,“这些标记的意思是‘水源心脏,不可动’,对吗?”

岩叔惊讶地点头:“您认识林语符号?”

“来之前做了功课。”周工蹲下身,小心地清理岩石表面,“但亲眼看到还是震撼。你们祖先标记的这几个点,和我们用仪器检测出的地下水脉核心区完全重合。三百年前,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一代代传下来的。”岩叔也蹲下来,手指轻触那些凹陷的符号,“老人说,看树冠的朝向,看岩石上的苔藓分布,看动物的迁徙路线,就能知道水在哪里。”

周工站起身,认真地看着岩叔:“这些知识,应该写进申报材料的核心章节。这不是迷信,是长期的生态观察经验,有科学价值。”

与此同时,在村子的另一头,许兮若和高槿之正在整理村民们的“生命故事”。

这是陶教授的建议:在冰冷的科学数据之外,加入人的维度。他们挨家挨户走访,请老人们讲述与雨林相关的记忆,请年轻人描述他们对未来的想象。

在村东头的木楼里,八十七岁的玉婆坐在火塘边,手里捻着麻线,声音缓慢而清晰:

“我十四岁那年,跟着阿妈进雨林采药。走丢了,三天三夜。不害怕,因为林子养人。渴了有芭蕉心,饿了有野果,晚上睡在树洞里。第四天,找到了‘哭石’——一块会滴水的石头,顺着水流就走出来了。那以后我知道,林子不是敌人,是老师。你敬它,它教你。”

玉婆的孙女阿月在一旁录音,眼睛湿润。她在省城读大专,学的是市场营销,这次专门请假回来参与材料整理。

“奶奶的故事,我以前觉得是老套。”阿月对许兮若说,“但在城里待了三年,我才明白这些记忆有多珍贵。我们同学聊起家乡,有的人只能说‘有个山’,有的人连山都没有了。”

高槿之正在拍摄玉婆手上的老茧——那是七十多年采药、织布、劳作的印记。镜头特写下,每一道纹路都像是雨林地形的微缩。

“这些影像和口述史,会是申报材料最有力的部分。”高槿之对许兮若低语,“科学证明这片土地值得保护,而故事证明这里的人值得尊重。”

傍晚,所有资料在祠堂集中。周工的技术报告、村民的口述史、生态监测数据、林语符号的解读、历代村志的摘录……堆满了三张长桌。

岩叔一份份翻看,手有些抖。这些纸张和文件,承载的是那拉村六百年的历史,是十七代人的生命轨迹。

“还缺一样东西。”岩叔忽然说。

大家都看向他。

“缺一份全村人的签名。”岩叔站起来,走到祠堂正中,“申报材料不能只有数据和故事,还要有当下活在这里的人的意愿。愿意保护雨林的人,签个名;有疑虑的,也可以签,但可以注明疑虑是什么。我们要让上面看到,这不是几个人的主张,是社区的共同选择。”

这个提议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如果有不少人签了‘有疑虑’怎么办?”阿木担心地问,“会不会影响评审?”

周工却点头:“岩叔说得对。真实的社区意见比完美的 unanimity(一致同意)更有说服力。评审专家想看到的是真实的决策过程,而不是表面的一致。”

许兮若若有所思:“这其实是一种民主训练。保护区如果批下来,未来的管理也需要持续的社区参与。从签名开始练习表达真实意见,是好事。”

于是,一份特殊的签名册被制作出来。封面是阿月设计的:上方是雨林的轮廓,下方是祠堂的屋檐,中间用林语和汉字写着“那拉村的声音”。

签名从第二天开始。祠堂门口摆了一张桌子,岩叔、许兮若、高槿之、周工轮流值班,向每一位前来签名的村民解释签名的意义。

第一天,来了七十二户。大部分签的是“全力支持”,也有十几户签了“支持但担心收入”,三户签了“需要更多了解”。

签“需要更多了解”的,主要是家里有年轻人在外打工的家庭。岩叔一一记下他们的门牌号,准备晚上去走访。

当天夜里,岩叔提着自家酿的米酒,去了村西头的春生家。春生的儿子阿勇在广东打工,今年春节没回来,寄钱回来说想在家乡开个小卖部。

春生给岩叔倒酒,有些不好意思:“岩叔,不是我不支持,是阿勇那边……他说如果雨林完全不能动,他回来也没事做。”

岩叔抿了一口酒:“阿勇说想开小卖部,卖给谁?”

“卖给村里人,还有以后来的游客。”

“那如果雨林没了,游客来看什么?”岩叔问,“如果水污染了,村里人都搬走了,小卖部卖给谁?”

春生愣住了。

“我不是说不能开发。”岩叔放下酒杯,“但开发要在保护的前提下。阿勇想回来,是好事。我们可以一起想想,除了小卖部,还有什么既能保护林子,又能赚钱的事。林下种药材?生态导游?传统手工艺品?这些都需要年轻人来做。”

春生的眼神亮了起来:“岩叔,您觉得阿勇能做导游吗?他从小在林子里跑,认路认得比谁都熟。”

“当然能。但要培训,要学习怎么讲解生态知识,怎么保障游客安全。”岩叔说,“如果阿勇愿意,等他回来,我带他。”

那晚,岩叔走了三户人家。不是说服,是倾听和探讨。回到祠堂时已是深夜,许兮若和高槿之还在整理白天的签名记录。

“怎么样?”许兮若问。

岩叔揉了揉太阳穴:“都有道理。想发展的不是贪心,是生存。我们的任务不是让他们放弃发展,是找到发展和保护的平衡点。”

高槿之递给他一杯茶:“岩叔,您有没有想过,即使保护区批下来,也需要有人做管理工作。巡护员、监测员、解说员、生态种植指导员……这些都可以是就业岗位。”

“想过。”岩叔坐下,“但需要培训,需要启动资金,需要市场渠道。这些都不是那拉村自己能解决的。”

许兮若调出电脑上的一个文档:“我联系了几个做社区保护的朋友。云南有个村子,成立了‘生态合作社’,村民入股,统一生产、统一品牌、统一销售。三年时间,人均收入提高了百分之四十,森林覆盖率还增加了。”

她展示照片:整洁的菌类种植基地,设计精美的土特产包装,穿着民族服装的导游团队。

岩叔仔细看着,眼睛越来越亮:“这个好。但不是照搬,要改成适合那拉村的。”

三人讨论到凌晨,初步勾勒出一个“那拉村生态合作社”的框架:下设生态农业部、生态旅游部、文化传承部、森林管护部。村民可以以土地、劳力、资金或传统知识入股,利润按股分配,一部分留作社区基金。

“这个方案,可以拿到村民大会上讨论。”岩叔最后说,“给大家多一个选择,不只是‘保护还是开发’,而是‘怎么在保护中发展’。”

距离村民大会还有三天时,贺振华再次来到那拉村。这一次,他带来了一份补充协议。

“我们研究了国内外社区保护地的案例,也咨询了法律顾问。”贺振华把协议递给岩叔,“如果那拉村确定要走保护区路线,我们愿意调整角色,从开发者变成支持者。”

协议内容包括:一,无偿提供五百万启动资金,用于生态合作社的筹建;二,提供免费的技术培训和市场对接支持;三,如果未来开发生态旅游,优先与合作社合作,利润分成向社区倾斜。

岩叔看完,沉默良久:“贺总,为什么转变这么大?”

贺振华苦笑:“说实话,是舆论压力,也是商业考量。我们做了调研,发现‘社区保护支持者’这个定位,从长远看比‘开发者’更有价值。现在大环境对生态越来越重视,与其对抗,不如顺应。”

他顿了顿,声音诚恳了些:“当然,也有个人的原因。我父亲上个月住院了,肺不好。医生说,和他年轻时在矿上工作有关。我忽然想,如果我能支持一些真正的好事,也许能弥补一些……”

岩叔点点头,没有多问:“协议我们收下,会在村民大会上公布。但无论合作与否,‘绿线’是底线。”

“明白。”

贺振华离开后,岩叔把协议给许兮若和高槿之看。

“条件很优厚,但风险在于长期依赖。”高槿之指出,“如果合作社完全靠外部资金启动,决策权会不会受影响?”

许兮若补充:“应该加一条:合作方可以派代表参加合作社理事会,但投票权不超过百分之二十,重大决策必须经过全体社员大会。”

岩叔记下这些意见。那拉村正在学习的,不只是生态保护,还有如何在现代经济体系中保持自主性。

大会前夜,雨停了。月光出奇地亮,整个山谷沐浴在银白色的光辉中。许兮若和高槿之沿着村边的小路散步,没有牵手,只是并肩走着。

“紧张吗?”高槿之问。

“紧张。”许兮若诚实地说,“感觉像是交一份准备了很久的答卷,但评分标准不在我们手里。”

“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尽力了。”高槿之停在一棵老榕树下,“兮若,等大会结束,我想休个短假,就两三天。你愿意跟我回趟南市吗?我父亲和阿姨一直想见你。”

许兮若抬头看他:“这么突然?”

“不是突然,是早就该做的事。”高槿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不是戒指,而是一枚用雨林里捡到的羽毛和种子做成的胸针,“我自己做的。羽毛是白鹇的,种子是七叶莲的。它们都能在雨林里生长很多年。”

许兮若接过胸针,手指轻轻抚摸羽毛的纹路:“很漂亮。”

“所以,愿意去见见我父亲和阿姨吗?就以……我未婚妻的身份。”

月光下,许兮若的眼睛像含着一汪泉水。她点点头,把胸针别在衣领上:“好。但我要提前说好,我可能不会是一个传统的‘好媳妇’。我的工作经常要下乡,可能没法经常陪他们……”

高槿之笑了:“我父亲和阿姨你都见过,开明得很。我父亲听说咱俩复合了高兴得不得了,早就催我带你回去。他说,这年头像你这样的的女孩子不多了。”

两人都笑了。笑声惊动了树上的夜鸟,扑棱棱飞起,在月光下划出优美的弧线。

回到竹楼时,发现门口放着一个竹篮。篮子里是岩婶做的糯米糕,还有一张纸条:“明天要说话,今晚吃饱睡好。岩婶。”

许兮若心头一暖。这几个月,岩婶像母亲一样照顾着她,每次熬夜都会送来宵夜,衣服破了悄悄补好,知道她胃不好,还特意学了做养胃的汤。

“这里真的成了第二个家。”许兮若轻声说。

“那就常回来。”高槿之握住她的手,“无论我们在哪里工作,这里永远是我们可以回来的地方。”

这一夜,许多人都没睡好。

岩叔在祠堂里,一遍遍检查明天要展示的材料。阿木和几个年轻人在排练如何用投影仪,如何操作电脑。周工在复核最后的数据。玉婆在佛前点了三炷香,为那拉村的未来祈祷。

贺振华在县城的宾馆里,反复修改明天的发言稿。他删掉了一些商业术语,加进了更多对传统文化的尊重。

陶教授在省城的书房里,给几个评审专家打电话,最后确认申报材料的要点。李瀚明则盯着电脑屏幕,监测着社交媒体上关于那拉村的讨论趋势。

而雨林在夜色中静静呼吸。猫头鹰在树冠间穿行,穿山甲在落叶下觅食,萤火虫在溪流边闪烁。它们不知道明天的人类集会意味着什么,但它们能感知到这片土地上能量场的变化——一种积蓄已久的力量,即将找到释放的出口。

凌晨四点,东方泛起鱼肚白。岩叔走出祠堂,站在台阶上,望向渐亮的山谷。

雾又起来了,但不如前几天浓。薄雾像轻纱,缠绕在山腰,露出青翠的山顶。鸟鸣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先是零星的几声,然后汇成交响。

岩叔深深吸了一口潮湿清冷的空气。六十三年了,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既忐忑又踏实。忐忑的是未知的选择,踏实的是脚下的路清晰可见。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守林不是守死物,是守活路。林子活了,人才能活。”

当时他不完全懂,现在懂了。守林不是把一切锁在旧时光里,而是为生命找到延续的方式。就像七叶莲,年年落叶,年年新发,根始终扎在同样的土壤里。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在祠堂的瓦檐上。岩叔转身进屋,开始准备今天的会议。

上午八点,村民们陆续来到祠堂。每个人都在签名册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确认无误。九点整,祠堂里坐满了人,连走廊和窗外都站着人。除了本村村民,还有周边几个村子的代表,县林业局、环保局的干部,以及几家媒体的记者。

岩叔穿着那件洗得发白但整洁的中山装,走上讲台。他没有用话筒,声音洪亮而沉稳:

“今天,我们聚在这里,要决定那拉村未来的路。这不是我第一次站在这里说话,但这次不一样。以前我们讨论的是怎么过日子,今天我们要讨论的是,那拉村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他身后,投影幕布亮起,显示出雨林的俯瞰图,那条用红线和林语符号标注的“绿线”清晰可见。

“这条线,是我们的祖先画下的。它保护了我们六百年。现在,我们面临选择:是继续守住这条线,还是让它模糊、消失?”

岩叔停顿,目光扫过全场:“但这个问题,不是‘要不要保护’这么简单。真正的选择是:如何在守线的同时,让我们的孩子有饭吃、有书读、有未来?”

他切换图片,展示出三个方案:

方案一:申请自然保护区,成立生态合作社,发展林下经济和生态旅游。

方案二:与“磐石生态”合作,在“绿线”外进行有限开发。

方案三:维持现状,但面对越来越严格的环保政策,可能陷入既不能发展也不能保护的困境。

“这三个方案,都有利弊。今天,我们请各方代表来说话。大家听完了,问清楚了,再投票。”

第一个发言的是周工。她用专业但通俗的语言,解释了自然保护区的意义、申报流程、批下来后的管理规定,以及可能获得的政策支持。

“我要特别说明,”周工强调,“自然保护区不是‘封死不用’。在核心区外,可以有多种形式的可持续利用。关键是科学规划,社区参与。”

第二个是贺振华。他走上台时,有些村民窃窃私语。但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赢得了注意:

“我是商人,但我也是从大山里走出去的孩子。我理解大家想过更好日子的心情。”

他详细介绍了修改后的合作方案,包括开发范围、就业机会、分红机制,以及那份五百万的支持基金。

“我想说的是,发展和保护不是对立的。我们可以找到共赢的路。”

第三个是许兮若。她代表“社区保护研究团队”,介绍了国内外类似的案例,展示了生态合作社的具体运作模式,以及可能的挑战和应对策略。

“这条路不容易,需要学习,需要坚持。但好处是,主动权在社区手里。”

每个发言后,都有提问环节。村民们的问题直接而实际:

“如果成了保护区,我家的药园还能不能采药?”

“旅游开发了,外人来了会不会破坏我们的习俗?”

“合作社要是亏了怎么办?”

“五百万基金,怎么保证真的能到位?”

发言者和岩叔一一回答,不回避困难,也不空许承诺。会场气氛热烈但有序,没有人争吵,只有认真的讨论。

中午休会时,岩婶带着妇女们送来了午餐。大家就在祠堂内外席地而坐,一边吃饭一边继续讨论。

阿木注意到,几个原本犹豫的村民,在听了完整的介绍后,表情明朗了许多。

“原来保护区不是不让动,是要科学地动。”一个中年人说,“那我家的药园没问题,只要不采幼苗,不影响种群就行。”

下午的议程是自由发言。任何想说话的村民都可以上台。

第一个上台的是玉婆。她拄着拐杖,声音不大,但全场安静:

“我活了八十七年,见过饥荒,见过战争,见过外面世界的很多变化。但雨林一直在这里,养活着我们。我孙子问我,奶奶,你一辈子没出过大山,遗憾吗?我说不遗憾。因为我守住了该守的东西。”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年轻人们,山外的世界很大,但山里的根很深。走得再远,别忘了根在哪里。”

玉婆的话让很多人动容。接着上台的是阿勇——春生的儿子,专门从广东赶回来。他穿着牛仔裤和t恤,与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但说话很诚恳:

“我在外面打工三年,赚了点钱,但总觉得自己是浮萍,没有根。这次回来,看到大家在这么认真地规划家乡的未来,我很感动。如果村里真的成立生态合作社,我想入股,我想回来做导游。我在外面学过摄影,可以拍雨林的美,让更多人看见。”

年轻一代的表达,让老一辈看到了希望。

接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上了台——贺振华的助理,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她说:

“我是贺总的助理,也是环境专业的毕业生。说实话,来之前我对这个项目有疑虑。但这几天在那拉村,我看到了一种可能性——企业和社区真的可以合作共赢。如果大家选择方案二,我愿意申请常驻这里,负责环保监督,确保开发不越线。”

她的发言赢得了掌声。连岩叔都有些意外。

自由发言持续了两个小时。有支持保护的,有倾向开发的,有提出具体问题的,有分享个人感受的。每一个声音都被认真倾听。

下午四点,岩叔重新上台:

“大家都说完了。现在,我们投票。不是举手表决,是无记名投票。每张票上,有三个选项:方案一、方案二、方案三。也可以写‘其他建议’。投票是自愿的,不投也可以。”

投票箱放在祠堂正中。村民们排着队,一个一个上前,投下自己的选择。

许兮若和高槿之作为观察员,不能投票,但他们屏息看着这一幕。这是真正的民主实践,是社区对自己命运的抉择。

投票进行了半个小时。之后,岩叔请周工、贺振华、许兮若和两位村民代表一起开箱计票。

祠堂里静得能听到呼吸声。所有人都盯着讲台。

计票用了二十分钟。岩叔最后拿起统计结果,深吸一口气,转向大家:

“全村有投票权的家庭,一百五十八户。实际投票,一百五十六户。结果如下——”

他停顿,全场寂静。

“选择方案一,申请自然保护区并成立生态合作社的,一百零三户。”

一阵低低的骚动。

“选择方案二,与‘磐石生态’合作的,三十八户。”

“选择方案三,维持现状的,五户。”

“另有十户在选票上写了附加建议,主要是担心合作社的启动资金问题。”

岩叔抬起头,目光扫过全场:“根据投票结果,那拉村的选择是——申请省级自然保护区,并成立社区生态合作社!”

掌声如雷。有人欢呼,有人抹泪,有人紧紧拥抱。

岩叔等掌声稍歇,继续宣布:“同时,根据附加建议,合作社将设立监督委员会,邀请县林业局、‘磐石生态’代表(如果他们愿意支持)、以及外部专家参加,确保决策透明。启动资金方面,我们将申请国家生态补偿资金,同时接受‘磐石生态’的支持基金,但会签订详细协议,保障社区自主权。”

这个补充说明,让那些投了方案二的村民也点了点头。他们的意见没有被忽视。

贺振华走上台,接过话筒:“我尊重那拉村的选择。‘磐石生态’将按照承诺,提供五百万支持基金,并协助对接技术和市场资源。我也在此承诺,未来在任何开发项目中,都会优先与社区保护地合作,把生态保护放在首位。”

更多的掌声。

会议结束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斜。金色的阳光洒满山谷,雨林的树冠闪着光。

村民们没有立即散去,三三两两地讨论着接下来的具体工作。年轻人围着阿木问生态导游的培训,中年人们讨论林下种植的技术,老人们则开始回忆还有哪些传统知识需要记录。

许兮若和高槿之站在祠堂外的台阶上,看着这一幕。

“结束了?”高槿之问。

“不,”许兮若微笑,“是刚刚开始。”

岩叔走过来,脸上是久违的轻松:“兮若,槿之,谢谢你们。没有你们,那拉村走不到今天。”

“是你们自己走到了今天。”许兮若认真地说,“我们只是陪伴者。”

岩叔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小布袋,递给他们:“岩婶做的,里面是雨林的种子和土。无论你们走到哪里,都带着那拉村的根。”

许兮若接过布袋,紧紧握住。布袋还带着体温。

当晚,村里举行了简单的庆祝。没有酒席,只是在祠堂前点起篝火,大家围坐在一起,唱歌,分享食物。

玉婆唱起了古老的林歌,旋律悠扬,歌词是林语,描述的是雨林四季的变化。年轻人们跟着学,声音参差不齐,但真挚动人。

许兮若和高槿之坐在一起,肩靠着肩。火光在他们脸上跳跃。

“明天回省城?”高槿之低声问。

“嗯,先把申报材料的终稿完成。”许兮若说,“然后……”

“然后回南市?”高槿之接道。

许兮若笑了:“嗯。去见叔叔阿姨。”

火光中,他们的手自然地握在一起。这一次,没有犹豫,没有松开。

夜深时,人群渐渐散去。许兮若和高槿之最后离开,沿着石板路慢慢走回竹楼。

月光依旧明亮。经过那棵老榕树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吗?”高槿之问,“你背着那么大的登山包,满脸是汗,但眼睛亮得惊人。”

“记得。”许兮若笑,“你当时在拍祠堂,镜头脏了,用衣角擦,被我看见了。”

“那时候我就想,这个女孩真有意思,连别人擦镜头都要管。”

“谁让你用那么贵的镜头,却不好好保养。”

两人都笑了。时光在笑声中倒流,又回到此刻。

高槿之转过身,面对许兮若,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个小盒子。这一次,里面是一枚简单的银戒指。

“这个不是求婚,”他迅速说,“只是一个承诺。承诺无论未来有多少困难,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承诺我会尊重你的工作,你的选择,你的独立性。承诺我会努力成为配得上你的人。”

许兮若看着戒指,又看看他。月光下,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

她伸出手:“帮我戴上。”

戒指很合适。银色的光在月光下微微闪烁。

“我也有东西给你。”许兮若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里面夹着一片压制的七叶莲叶片,叶片上用极小的字写着一行诗:

根扎于土,叶向于光,你我于途中。

高槿之接过笔记本,手指轻抚叶片:“这是……”

“我自己想的。”许兮若脸有点红,“不太好,但意思是……我们都扎根在这片土地上,但也在追寻自己的光。而我们在追寻的路上相遇了。”

高槿之合上笔记本,紧紧抱住了她。这个拥抱很深,很用力,像是要把这几个月的紧张、疲惫、不确定都揉碎,只留下温暖和坚定。

“兮若,”他在她耳边低声说,“我爱你。”

许兮若闭上眼睛,让这三个字沉入心底最深处。然后她回应:“我也爱你。”

夜风吹过,雨林的叶片沙沙作响,像是自然的祝福。远处,祠堂的灯火还亮着,岩叔和阿木可能还在工作。更远处,省城、昆明、北京……更大的世界在等待。

但此刻,在这片月光下的雨林边缘,两个相爱的人紧紧相拥,知道无论前路如何,他们将并肩前行。

而那拉村的故事,才刚刚翻开了新的一页。

侠客书屋推荐阅读:我来自黄泉一吻定情,总裁甜蜜囚爱开局逃婚,疯批太子穷追不舍穿成霸总娇妻失败后,在恋综选夫穿越四合院之我有系统我怕谁杂货铺通古今,我养的将军醋翻了快穿神君大人的糖去哪了逼她给白月光顶罪?渣父子我不要了师尊怎么那么撩你崽崽让哪里逃灵异界大佬:全家跪求我带飞江澄重生后开局出生在魔域盗墓,被偷听心声后我暴露了荒村血祭人在奥特:从海帕杰顿幼虫开始惊!陆爷的心尖宠竟是马甲大佬HP万人迷在圣芒戈诱反派!勾疯批!顶级尤物撩疯了千方百计与千方百计快穿:殿下她是个万人迷重生80,从在大兴安岭打猎开始少年白马:把自己炼成药人霍格沃兹:魔法世界第一个资本家谁懂啊?我粉的主播成影后了!陈情令:如果长安牛马实录穿成反派大佬的漂亮毒妻七零:穿成了早逝炮灰她逆天改命书穿圣母女主:老娘双刀定人生娇美知青与糙汉酱酱漾漾的生活炮灰前妻觉醒后决定拿钱走剧情帝妃掌妖异血瞳乱天下在老师面前乱舞的麻瓜从mc开始的万界之旅逐星传说原神:我是天理,不是你们老婆!Re:艾蜜莉雅很想让我当王妃!特摄盘点:铠甲假面?统统碗里来炮灰太娇软,掐腰就会哭绑定神豪系统,我有亿点点钱侯府丑女,她又美又辣从合租开始恋爱穿越兽世,我家夫君超粘人钟小艾前男友,亮平公报私仇查我温助,听说你想结婚中间地带风雨凄凄花落尽大院娇妻美又飒,冷面硬汉要破戒不可能!傲娇夫君竟是大反派哇草,拐来的夫君竟然不是人
侠客书屋搜藏榜:王爷别虐了,你的暗卫娇妻早跑了古武大佬在乡下影视遇上对的人互绿!你舔白月光,我撩隔壁残王【变形金刚】俘虏求生记重生后,阿姨卷起来弃女觉醒退婚后,清冷权臣他以身相许精灵:从当大木博士助手开始渣夫独宠遗孀,我重生手撕绿茶!误撩顶级豪门大佬后被天天放肆宠快让开!那个女孩是我的人生如意全靠演技心声暴露!文武百官忙着吃瓜这个女主竟然是食死徒明日方舟:迷途的旅人重生为博士奴隶修仙传繁花错位似流年王妃状态易崩坏爱你,是我唯一的满分公主殿下请理智,亡国敌君是绿茶同桌是亲妈开局就遭百鬼缠身要相信阳光总在古代咸鱼躺赢了久别重逢,傅先生总说我始乱终弃双面恋人我在斗罗开酒馆,醉倒朱竹清限定心动:这份合约有点甜暗相思,无处说,夜来惆怅烟月用尽我的一切奔向你仙帝满级大号,重回新手村南街小子新书徒儿下山找师姐吧快穿:漂亮老婆又被抱走了崩铁:开局一破碗,你让我杀谁?穿梭世界无限系统八零二嫁小甜妻火影:斑爷等等我们不是兄弟情吗野小子与野百合太一神主之斗罗大陆梨子圆了小知青从末世来穿越后只想好好活着火影直播从剧场版开始变强从喰种开始我家当铺当鬼神我的二次元之旅,启程了闪婚大叔后,挺孕肚离家出走我才不是配角火影:人在宇智波,我能提取词条
侠客书屋最新小说:被系统绑定,宿主她超旺国神州九域志杜草草的梦四合院:开局送贾张氏进精神病院斩神:记一位旅者的长期委托重生哈利:魔法文明师抱错千金:豪门恩怨掀风云王者:开局捡到个西施朕的萌宝是权谋天才!斩神:神明代理?不如保命要紧快穿:学习使我进步思凝成霜兽世:星玥的兽世寻龙从绝境归来误穿女频:男频大佬被男主宠成宝重生之设计女王:踏碎荆棘开局青楼:我的修为靠打脸玲珑至尊塔王爷的穿越之行范天雷不服?开局先灭他全队!拒入狼牙后,我反手缔造特种神话直播说书:开局狂爆老九门黑料!四合院之基因重构:双穿者的暗战重生1970:我的文物能提现奥特曼系列大全开局手撕变态杀手,你管这叫新人崩坏,活着就好崩坏:虚数世界向哨:人在黑塔,摸鱼打工人在方舟:元气骑士预知未来后,娇娇大小姐下乡寻夫孕吐暴击!绝嗣暴君拿我没办法逆袭神豪万人迷,顶流皆为裙下臣四合院开局教训各个禽兽盗墓之王开局被国家收编了名义,重生赵德汉,空降汉东海贼之成为马尔科,蒂奇成海军?恐怖游戏体验员卤味飘香1975斩神之我的神墟是妖庭刚穿来家徒四壁,系统叫我去捡钱万古无敌鸿蒙体凡人杂役?我身怀大道宝珠怪物猎人另一个物语父皇不死女儿怎么登基名义:穿越高育良,用规则封神破妄西行星铁:星小姐和她的骑士先生暗火宠溺修仙乱入三国,开局杀得南蛮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