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心怡坐在桌边讷讷地看着那些东西，见烈辰晟动手拿起筷子，便也学着他的动作做。
她当了几个月行尸，作为人的记忆几乎全部忘光，只有行尸吸血的本能还深埋在她血液里。
看她笨拙地拿起筷子，几乎夹不住菜，烈辰晟立刻放下自己的饭碗，走到她身边细心教导她，如何用筷子，如何用饭勺，如何剔鱼刺。
被他手把手教导一阵，顾心怡虽然大致学会了些，却不能像以前一样吃得大方好看。
米饭和汤汁总是沾到她脸上，烈辰晟只得停下来不停拿帕子帮她擦，等到她吃完，桌上的素菜未动，猪血和半生的牛肉倒是被她吃去不少。
但能像人一样吃饭，总算是个好的开始了。
烈辰晟望着她笑笑，把一缕沾到她脸上的头发替她挽到耳后，又帮她把掉在衣服上的饭粒拍了拍。
大约是体会到他的温柔，顾心怡望着他牵动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那笑容单纯又甜美，烈辰晟不由看呆了，回过神来，脸颊泛红，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开始吃饭。
饭后，他再也没有将顾心怡单独带回她的房间里，而是让她在自己屋里的榻上坐着，自己则坐在书桌后看书。
刚刚由行尸转变过来，顾心怡是不会觉得无聊的，她像个初生的孩子一样，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哪怕是一只在花丛中起舞的蝴蝶，也可以让她看很久。
但大部分时间，她的目光都是落在烈辰晟身上的，她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时而看着他的脸，时而看一眼他手中的书。
烈辰晟独自在书桌坐了会儿，发现她好像有些百无聊赖，便拿着书走过来道：“你还识得字么？要不要跟我一起看书？”
顾心怡朝他手上的书看一眼，又迅速把目光移到他脸上，开口道：“哥哥。”
烈辰晟愣了下，不再像前两次一样羞赧，而是看着她轻轻笑了笑。
他很少跟女子独处，更没有被人这么盯着瞧。
不过在他心里，这世上的女子纵有千千万，但像顾心怡这么善良美好的，定然不多。
而他何其有幸，从她出生的那一日起，便与她相识。
他走到榻边坐着，与顾心怡面对面。两人隔着如此近的距离，顾心怡的目光便不能再被别的东西吸引了，专注而专一的落在他身上，连移都没有移开过。
烈辰晟也渐渐明白，她这种看人的目光并没有包含任何意义，只是单纯的看着他而已。
他笑着坐在榻边，将一张清秀好看的侧脸对着她，任由她看。
下午，烈辰昊与柳长惜过来看情况。
烈辰晟赶紧带着顾心怡迎出去，一行人在慕青云的药庐外就坐。
柳长惜又给顾心怡把了把脉，发现她的情况跟早上看起来差不多，只是才过了大半日，面上的表情看起来似乎灵活了些，不似之间那样木讷了。
“她恢复得很不错，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能跟正常人差不多了，只是究竟能恢复到什么地步，现在还说不好。”
烈辰晟点点头，蹙眉道：“只是不知她何时才能不吸血，今日早上婢女伺候她沐浴，她差点伤了人，若是传出去，只怕会引起恐慌。”
柳长惜想了下：“茹毛饮血是丧尸的本能，想要彻底戒掉，可能还要花一段时间，你可以慢慢引导，不要着急。”
烈辰晟沉吟着点点头，目前也只能这样了，总不能让她饿着。
另一边，慕青云将柳长惜带来的药方看了看，又仔细看了她写在每种药材下面的备注后，忍不住露出诧异之色。
“敢问王妃，这药方果真是你和澈儿根据药味琢磨出来的么？”
柳长惜点点头，望着他道：“依慕少侠看，可有什么判断不准的药材，或是有遗漏？”
慕青云摇摇头：“王妃娘娘言重了，这个药方与当初家师交给我的一模一样，真是想不到澈儿竟有这种天赋。”
听他一口一个澈儿，坐在旁边的烈辰昊微微皱眉。
他的儿子他都没叫得这么亲热，这小子倒是不见外。
确认药方无误，慕青云又道：“既然你们自己配制出了药方，我便把炼制的方法也写在下面，待你回府之后，可以好好琢磨，日后也可以自己炼制小还丹了。”
柳长惜点点头，轻笑道：“不错，这段时间实在麻烦慕少侠了。”
“哪里，王妃客气了，只是昨日收到家师来信，说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到达京城，目前还在蓬莱岛上寻草药。”
柳长惜摇头道：“没关系，有蓬莱岛的小还丹配方，我和澈儿已经得益不少了，还没有当面谢过他老人家呢。”
烈辰昊终于找到插嘴的机会，看着她道：“何必言谢，曾祖父也写过书信给我，你和澈儿的事他不会袖手旁观，来日定会想办法替你们想到解毒之法的。”
慕青云笑笑没说话。
他早已感觉到烈辰昊对他的防备，今日一听他这话味，便更确定他的意思。
想着，他朝柳长惜望了望，道：“靖王殿下说得是，家师乃靖王曾袓，王妃和小公子有事，他老人家自会上心的。”
顿了下：“其实今日慕某还另有一事，家师昨日信中还说，让慕某去祁连山帮他寻一味草药，待心怡姑娘的情况一稳定，慕某便要动身了。”
“慕少侠这便要走了吗？”柳长惜意外道。
慕青云笑笑：“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再说慕某寻了草药之后还要回上京，毕竟鬼族近日的动作太过频繁，背后怕是隐藏着别的阴谋。”
听他说到此，烈辰昊眉头也皱了皱。
定亲王被关进大牢后，轻易便招认了一切，承认自己与鬼族勾结，戕害百姓利用梦魇术毒害梁王一事。
禁军到他府上抓人，却发现府中下人皆被遣散，只有定亲王妃一人坐在堂上，静静地等着他们。
想来定亲王早就想到今日的一切，甚至没有牵连任何无辜之人，唯一被拉下水的，只有定亲王妃。
鬼族来势汹汹，被害的百姓足有几百人，难道就这么轻而易举就收手了吗？
烈辰昊觉得，应该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