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聊赖的何圆圆想去澜沧学校,可又不敢,她怕别人再发现了。可在田县县直一初中,魏丽红和冷秋月又没有给他们安排课程,说是政治学习呢,等教委的人前脚一走,后脚便解散了他们,让他们天天挤在办公室里,“享受”着其他老师的白眼,影响着他们备课,大伙一个个的,都觉得自己成了县直一初中的累赘。有人刚刚开口请假,冷秋月毫不犹豫地便答复了,说,如果接到田县检察院或者是田县教委的通知,通知他们,必须立即回来。大家先回去休息,自我学习,也行。于是,九个人的“急人虫”小团伙,很快便被解散了。
如今,何圆圆在新县城没了家,也没有谈朋友,那个所谓的家和所谓的爹,早已成了过去。后爹渠苟蛋在新县城倒是有一处房子,不过,钥匙在儿子渠龙和他老婆袁曦那儿呢,和自己根本无缘。她平常是住在澜沧学校的,如今让他们休息了,她便没有了去处。她在街头徘徊了好久,还是决定先到达摩岭去一趟,看看自己的母亲苗秀英,她在老家给渠龙、袁曦引孩子、当后娘的。
达摩岭的春天,美丽得有些发光,一个个白色的塑料大棚,连成一片,如同一块巨大的镜子,把半道山梁给遮掩了起来,空气里也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塑料气味。路边的野花,开得也早了些,嫩黄的花蕊,发出别样的香味。何圆圆极少回达摩岭,她的根不在这里。不过,这一次,还真的让她有了一种异样的感动。
山顶上新修的道路,整洁而平缓,远近的楼房,早已连成了一片,沟里的果树,也吐出了嫩芽,更有几分清新气息。渠苟蛋家,早已搬到了岭顶,几户人家的房子,紧贴着达摩岭寨上的西寨海子。用渠苟蛋的话说,自己撒泡尿,黄青龙的老婆谢美娟都能听出来里面有没有会生孩子的种子。
苗秀英还是那样的干净整洁,给渠龙、袁曦尽职尽责地带着孩子,享受着别样的天伦之乐。对于女儿的回家,她并没有惊讶,因为,渠凤已经告诉过她,公爹和五哥的学校,出了点小事,近期,圆圆恐怕上不成班了。
“妈,你一下子给他引两个孩子,累不累啊?渠龙跑大车去了,袁曦呢?整天没个正经职业,就知道享受,连个孩子也不带。”何圆圆看着母亲脸上的汗,正在追赶那个调皮的小家伙,小嘴一撅,抱怨起渠龙、袁曦两口子来。
苗秀英笑了起来,说道:“你啊,管得也太宽了些,要是你结婚了,生孩子了,我就去给你引。圆圆,过年时,你二姐给你介绍那个,也就是隗镇供销社李支书家的那个小儿子,到底中不中啊?”
何圆圆一听母亲又说起自己的婚事,就撅起了嘴,说道:“不中,不中,就是不中,我跟你们说过一百遍了,我的事,你们少掺和点。”
苗秀英看着闺女任性的样子,笑骂道:“不管你,人家把你骗到南沟里,你还不知道呢?看看你,啥样子,像不像二十多的大闺女,一点也不温柔。我给你说,圆圆,你就别让我再生气了,差不多算完,这世上哪儿有十全十美的事啊?七仙女还跟人家董永,过不囫囵呢?”
何圆圆不再接母亲的话,她知道,再说多了,母亲便会哭给自己看的。那些年,母女俩相依为命,孤苦伶仃地过着日子,要不是姐夫王南旺一心一意地帮助她们,她们还不知道如何过来呢?当初,渠苟蛋的瞎眼老婆死了,王瑞林去跟他们扯捞,何圆圆是死活不愿意的。可后来听说那人是王南旺他岳父,也就同意了。因为,她害羞地想,自己要做那个男人的小姨子了,小姨子,那还不是个预备?
看着闺女花痴一样的样子,苗秀英当然知道闺女在想什么,她偷看过闺女的日记,那上面有一串名字,和一串湿漉漉的少女唇印。她不觉得那是一件丢人的事,年轻人,冲动一下,也正常。但她觉得,说啥也不能破坏了恩人的家庭。更何况,渠凤那闺女,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后娘看待,也没有把圆圆当成外人。闺女的工作,都是经他俩的手安排的。这几天,听老渠说,闺女已经答应给自己补统筹了,自己这后半辈子,也不用愁了。
就在母女俩斗嘴的时候,渠龙家那两个小家伙又跑了过来,大的是个男孩,抱住了何圆圆的腿,仰起了小脸,说道:“小姑,代销店去,我要奶糖。”小的是个女孩,也仰起了小脸,说道:“小姑,你真漂亮。”
何圆圆笑了起来,说道:“一个厚脸皮,一个好面嘴,走吧,我们一起去,不过,我们今天拿的东西,叫你爹、你大姑算账,知道不?小姑是个穷光蛋,没钱。”
苗秀英笑骂着闺女,也是个爱占便宜的东西,三个人也不理苗秀英,便向达摩岭寨门口走去。
跑到前面的渠成一跳三蹦地走着,嘴里还喊叫着:“小姑,小姑,买了东西,去找妈妈,妈妈在姥姥家,姥姥说,再生个小弟弟,再生个小弟弟。”
何圆圆笑骂着侄子渠成,说道:“再搁这儿胡咧咧,看我不撕你的嘴?你妈妈在你姥姥家,咋不带着你们啊?非得在家累你奶奶,是不是?”
小渠成看到姑姑生气了,便又跑了回来,拉着何圆圆的手,小声说道:“小姑,姥姥说,那个老婆,是神仙,能让妈妈再生个小弟弟,姥姥还给她钱了呢?好多好多钱,还有大烧鸡。”
何圆圆不知道是咋回事,还是下意识地看了袁喜家的家门,隔着已经干枯了的寨海子,能看到,袁喜家的大门,紧闭着,院子里却有隐隐的香火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