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卷着寒气扑在太后宫殿的朱漆大门上,齐元昭拢了拢玄色斗篷,指尖刚触到门环,内里就传来轻捷的脚步声——显然是早有人等着。
他踏入暖阁,扑面的檀香混着桂花甜气,让他紧绷的脊背稍稍放松,却又在下一瞬竖起戒备。
“王爷可算来了,太后娘娘在里间候着半个时辰了。”
庄嬷嬷垂着眉眼引路,银质簪子上的流苏随着动作轻晃,语气听不出波澜,“只是娘娘吩咐了,今儿个只留老奴在外间守着,旁人都退下了。”
齐元昭颔首,推开雕花木门时,正见太后斜倚在铺着狐裘的软榻上,手里捏着串菩提子,烛火将她鬓边的银丝染得柔和。
他刚要屈膝行礼,就被太后抬手拦住:“吾儿不必多礼,坐吧,刚让小厨房温了姜茶,你且暖暖身子。”
庄嬷嬷将茶盏放在他面前,青瓷杯壁凝着薄露。
贤王却没动,他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母后,儿臣今日来,是想说说秋嫦的事。”
太后捻动菩提的手指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眼底藏着探究:“哦?那丫头在宫里还安分?”
“安分?”齐元昭低笑一声,指尖在茶盏沿轻轻划过,“她是母后安插在陛下身边的人,自然‘安分’。只是儿臣没想到,母后竟会选这么个心思浅的,倒是省了儿臣不少功夫。”
这话一出,太后的眼神瞬间冷了几分,手里的菩提子串“咔嗒”响了一声:“你都知道了?”
“上次庄嬷嬷带她过来,我就察觉出来了儿臣若连这点眼力都没有,又怎么配站在这里?”贤王抬眸,目光与太后对上,没有半分躲闪。
“儿臣已经让秋嫦动手了,只是寻常药物只能让陛下缠绵病榻,要想一了百了,还得用些‘狠东西’。”
太后看向齐元昭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暖意,甚至带着点欣慰,“从前总觉得你性子太软弱,如今看来,倒是十分有魄力。”
齐元昭垂在膝上的手悄然攥紧,指节泛白。他二哥温和仁厚,最得母后疼宠,连母后亲手做的桂花糕,也总想着给二哥留一份。
他不喜桂花糕,可这些,母后似乎从来都不记得。
“母后谬赞了。”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涩意,面上依旧带着得体的笑。
太后却忽然起身,走到外间对庄嬷嬷吩咐:“把我下午做的桂花糕端来”不多时,一盘热气腾腾的桂花糕放在了桌上,金黄的糕体缀着细碎的桂花,甜香四溢。
“尝尝,还是按你二哥当年喜欢的方子做的,加了些蜜渍的青梅,解腻。”太后递过一双玉筷,眼神里满是怀念。
齐元昭接过筷子,夹起一块放入口中。桂花的甜混着青梅的酸在舌尖散开,可他却觉得像是在嚼着砒霜,涩得喉咙发紧。
他从小就不喜甜食,更怕青梅的酸,可母后从来都不知道。
每次他推辞,母后总说“多吃点好,你二哥也爱吃”,久而久之,他便习惯了将这份不喜欢藏在心里。
“味道如何?”太后见他吃得慢,关切地问。
“很好吃,多谢母后。”他咽下口中的糕,笑得眉眼弯弯,眼底却没半分暖意。他看着太后鬓边的银丝,忽然觉得可笑——母后疼了二哥一辈子,可二哥早已化为一杯黄土,如今她心心念念的,不过是“能替她拿下皇位”的儿子罢了。
“好吃就多吃些。”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又说起后续的安排,“秋嫦那边,我会再提点几句,让她尽快动手。宫里的禁卫统领是你舅舅的人,到时候……”
齐元昭听着太后的话,嘴里的桂花糕渐渐失去了味道。他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若他真的登上皇位,这宫里的桂花糕,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而这份藏在亲情里的偏爱与冷漠,也该彻底清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