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笺乃是由当朝言王亲笔所书,又加盖王爷宝印,将魔劫之事巨细无遗地尽书其中。
说一千道一万,天元皇朝终归还是元域名义上的朝廷正统,名头响亮,有足够的信服力。
为防阅览信笺之人还是不愿相信,玄阴殿的大公公还在信上多添了一丝丝至阴至寒的纯阴玄气,以作凭证。
但凡在元域有些身份地位的强者,基本上都知晓玄阴殿的存在,藉此更能添加信任的砝码。
信笺悬浮在张屠户的身前,散发着幽幽的寒光,上下微微飘荡,基本始终保留在既定的位置。
张屠户也是艺高人胆大,也不怕什么暗算偷袭,直接一把将之抓到手中。
撕开封条,将信纸抖上三抖,张屠户目光微凝,继而一对眉头紧紧皱在一块儿,来来回回瞥视了无数次。
画圣站在一旁,微笑以待,洛一缘立定原地,气定神闲。
三人之中,唯有应玉堂如临大敌,浑身肌肉紧绷。
在面前这个毫不起眼的屠夫身上,他感应到了极大的威胁,近乎于面对血腥传说血骷髅时那等直面死亡的威胁。
“外来者,你们怕不是在消遣洒家!”
“明明知道洒家这辈子没读过什么书,就是个杀猪的,你们也好意思用密密麻麻的书信给洒家看?”
“就不能搞些简笔画,让洒家看得懂点么?”
气呼呼地将手中信笺递给画圣,张屠户身上的刀气升腾,一束刀罡破开重重云障,直冲天穹,几乎要将天罗法网都要击溃。
理直气壮地说出让人难以想象的话,张屠户拍了拍自己肉乎乎的大肚子,冷笑道:“洒家的名字,人人都说难听,洒家却不愿改,就因为那是父母赐予的名字,再加上洒家不识字。”
“狗剩俩字怎么了,难听么?洒家觉得一点都不难听,哼。”
“行了行了,既然你们没有半点诚意,就赶紧滚出隐名村,这地方不欢迎你们!”
看不懂书信的内容也就罢了,张屠户还打算当场赶客,压根就不讲半点情面。
至于什么遗留在书信之中的纯阴玄气印记,他也看不懂,更感受不出来。
基本没真正在江湖上混迹过,张屠户那管你是什么玄阴殿主还是乞丐头头,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入手的时候,只觉得手感冰冰凉凉酥酥麻麻,还以为洛一缘刻意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呢。
屠刀隔空一甩,一阵绵密的刀罡化作阵风扑面而来,无孔不入。
来的时候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等荒唐无稽地步,洛一缘蹙眉以对,挥手将应玉堂护在身后,右手剑指一引,凌空虚点。
依风剑法卷起无形剑气,以密制密,以风对风。
刹那之间,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两阵强风各不相让,激烈对撞,巨大的轰鸣声接连响起,仿佛真有金戈铁马无数,刀剑对撞在前。
忽如其来的冲突吓得画圣一连向后退去数十步,躲得远之又远。
好在两轮强风针对的并不是他,在退出足够距离之后,总算避过刀剑加身之厄,算是捡回一条命。
强烈的气爆声轰鸣持续片刻就已告终,两人都真下死手,也不至于到要分出生死的地步,这才将干戈化于无形。
左手藏于衣袖,微微抖动不休,洛一缘已然知晓眼前这位貌不惊人的屠夫,的确有刀中之神的能耐。
如若再要真的继续下去,藏拙已是毫无意义,只会自取其辱。
“哟呵,看不出你这年轻人,瘦瘦小小,本事倒是不小。”
“洒家自打练成杀猪刀法以来,还没遇上过什么敌手,能接洒家一刀的都屈指可数,你算是厉害的货色。”
屠刀只是寻常材质的刀器,连凡兵都称不上,在刀罡剑气的对撞之中,早已裂痕遍布。
张屠户刚一开口,刀身凝聚的真元一散,就碎作一地铁屑,如散沙般被风吹散。
“呃?”
第一次遇到能够同级较量的高手,张屠户也是有些愕然,想不到手中吃饭的家伙如此不经用,多少有些丢人现眼。
随意地将刀柄扔在地上,他伸手在满是污渍的围裙上擦拭了一下,嘿嘿地笑道:“行,洒家认可你的本事,也愿意再听你多说两句。”
“当然,你要是敢欺瞒洒家,哼,洒家的院子里可还有几十把崭新的杀猪刀,绝对不会轻饶了你!”
好不容易得来机会,洛一缘自然不愿错过。
纵使刚刚张屠户的态度和语气都有些不够友好,可那又何妨?
能够被冠以神话之名的人物,没见过哪一个是真正好相处的,不先打上一架,绝对不会罢休。
给身后的应玉堂使了个眼色,他便很是识趣地找到老朋友,勾肩搭背地胡聊瞎聊。
自须弥戒里取来好酒,洛一缘上前两步,也不嫌弃张屠户身上的脏污油腻与肉臭气味,将天地大灾劫之后的诸多事情,用相对简短又通俗易懂的口吻一一道来。
两人入院寻了一处四方桌,坐下边喝酒,边聊天,一个讲,一个听,倒也相安无事。
张屠夫是个浑人,除了屠宰些畜生牲口之外,也就剩喝酒吃肉的常规爱好。
肉他自己可以宰,自己可以烧,但酒这玩意儿,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不管是觅陈香还是青叶生花酒,都不是常年足不出户的他可以品尝到的。
几坛子好酒下肚,张屠户的脸色也变得红润了不少,态度很明显比刚见面时好了不止一筹。
一边陪酒一边讲故事,洛一缘的心里暗自叫苦。
这才只是招纳第一个人选,就得从头到尾说上一通,若是后面的几个人选也不怎么配合,岂非次次都要如法炮制?
一波未平,他已开始为今后的旅途而担忧。
好说歹说,总算是把事情梗概讲了个大概,洛一缘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张屠户“呜哩哇啦”地一阵怪叫,浑身上下肥肉乱颤。
为人一向谨慎的他依旧坐在远处,只是体内真元血元已做足准备,万一情况不对,随时爆发。
“他娘的什么狗屁天外邪魔,岂有此理,竟敢来玄元域胡乱撒野!”
“砰!”
硕大的巴掌重重拍在四方桌上,整张桌子的每一处部位都向外泼洒着凌厉的刀气,继而化作一地齑粉。
好在洛一缘眼疾手快,及时挥动衣袖,将好酒收走,才不至于让它们落到相同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