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天里,孟婆并不是未曾见过太阳,舰船有好几层楼,每层楼有数不胜数的窗口,太阳什么时候升起什么时候落下她心底一清二楚。
舱门被压住,她不能正儿八经从舱门出来和大家见面而已,况且她是个老人很注重尊严,不好学小偷的做法窗户爬出去再升上甲板。
虽然大家没见过她一面,可是她却每天拄着拐杖站在窗口留意大家的动向,凌沉还在小船上呢,她老时刻注意着他的动作,饮鸩止渴只能充当临时的下策。
大家嬉戏的声音多多少少也为她送来安慰,驱赶海上一成不变惯例生活的百无聊赖,一息若存希望不灭。
欢声笑语像夜空中不时眨眼的星星,为月亮送去不孤单的需要,即使没有众星捧月的圆满,也有足够的光辉不让这个世界那么的暗灰,冲淡夜水中的静谧,稀释了黑暗一点一点大白于天下。
没有多余的嘘寒问暖,一个多月里不注重运动以至于腿脚不好的孟婆,拄着拐杖领着大家上了不怎么标准的码头,因为这只是临时性的码头。
左顾右盼浩浩荡荡的队伍踏在潮湿泥泞的海泥上,坟墓堆的海泥臭气熏天,这儿的海泥却有着穿天然的海洋味道,咸咸的清新的,加上食物加工厂传来的香气扑鼻的味道,一闻倾心如痴如狂,大本营果然没让他们失望。
食物船拓跋恢的手下,排着队进塞满了食物仓库的仓库和冰库取食物,一箱一箱的食物搬到甲板上堆砌成高墙,接着构成高墙的砖块被一块块拆下来,一箱一箱的食物搬进食品加工厂。
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场面,人们想到码头就会联想到风吹不散的黑烟,想起刺耳的汽笛声,有谁见到码头前面就是个食品加工厂的壮观场面,见到加工厂的人比见到流星的人还少,稀缺因而珍贵,大家庆幸是其中一员。
码头左上边就是一个大型的食物加工厂,主要焚烧由坟墓堆运来的废弃的朽木,用来烘焙食物,炸制食品、制作干馕饼或者使食物脱水易于保存,待物资稀缺的时候四下分发。
大家的咄咄逼人欺人太甚,孟婆这个追求稳定安静的老人也不能娓娓道来一一解答,她口沫横飞,唾沫星子把身边几个人淹没了,方才如实解答了几个重要的问题。
闻到香味垂涎欲滴的大家急不可待要进食品总局去看看,他们所有人挥舞着胳膊,像举着几十面鲜明要求一观的旗帜,也深知只要过了孟婆这关,和美食美酒仅隔一步之遥,再也没有什么关卡可以挡住他们。
毕竟是来这的新人,孟婆对这群无稽之徒的忍耐没有上限,他们傲慢无礼执拗要去,口头上傲不过,内心已经允许,但是她训诫手下的戒条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总得找个好方法让他们稳步进入工作状态,沉浸在不遗余力卖命换取粮食的沸水中。
回过身看见食物船堆在甲板上的食物箱子就有一千箱了,冰库里仍有大量存货,过去这么久,不抓紧时间处理就会坏了的,每个箱子有半个棺材那么大,一人一次抬一箱。
食物船上只有几十个人搬东西,人手明显不够,孟婆想到一个好办法,手指着贼眉鼠眼流哈喇子的二十多人,“你们帮忙把箱子抬进食品加工厂的朝低温冰库,我就让你们进去大饱眼福。”
“就大饱眼福吗?不可以!”箫飒用唇语暗示要大饱口福,嗤笑道:“你老认为呢?”
“你这是威胁我吗?”孟婆眼神中的刀片一转,指向箫飒的方位。
恐惧的阀门一拧开,流水淙淙,颈部发凉,像一条冷血动物反复爬过后脖子、冬天刚取下围巾亦或是一股邪门的冷风直往脖子里钻,他的脖子突然一缩,像只缩头乌龟,连忙摆手否认。
不用说话,脸上就写满了六个字:我不敢我不敢。表达了一个意思:你是老大,你说什么话就是什么话。孟婆揭竿而起像个披着斗篷,逆风跳下悬崖的人,沉淀出老者的较真和威武。
话一出口,大家放弃妄想在食物工厂大开杀戒的坏心思,能浏览浏览也是不错的,主动跑上停在码头栈道前的食物船,他们血脉喷张,一个肩膀扛一个大箱子。
箫飒和味忍等人耍小聪明,只搬动一个箱子,能力有限,也是存心不良,认为孟婆拒绝得过于理直气壮,就不好好为她工作。
有一技之长,用坟术搬运箱子是在简单不过的,不过总体来说,大家蛮不喜欢用坟术来代替人力完成力所能及的事情的,箫飒喜闻乐见,要是所有人大事小事用坟术解决,他就是个抬不起头的人。
凌沉不会看在任何人的面上委曲求全,只有他一个人一次性搬了三个箱子,用的是当日他搬运山竹时用的方法,手和箱子用一条松弛的经线连接,他只要他的特立独行,哪怕是箫飒他也不怜悯。
三个箱子慢悠悠地转动,飞在他的头后方,凌沉心高气傲地绕过慢腾腾挪箱子的同伴们,像个在逛集市的花美男,手里举着三个会飞上天的气球,也可以想象成插冰糖葫芦卖的稻草,美食和美食相得益彰。
你这一辈子有没有拼过命,譬如抗洪抢险,譬如上刀山下火海,譬如为一人赴汤蹈火……
箫飒一概经历过,譬如他现在在为一个沉甸甸的箱子赴汤蹈火,真不知他们怎么搬得动两个大箱子的。
他理智的计算方法是,一个箱子半个棺材大人就累得半截入土,两个箱子合成一个棺材应当有能力把血气方刚的人镇压了才对,怪不得加工厂要造得这么近。
食物船到食物加工厂的路途约有一百五十来米,因为大本营的面积在不停扩大,每分每秒这个数字始终在递增,栈道可以移动,但是加工厂已经安家落户。
孟婆拄着拐杖走路慢慢腾腾,大家纷纷超过垂头丧气精神不振的她,跟着凌沉肆无忌惮的闯入食品加工厂的大门。
香味好像一床床晒过太阳的温暖大棉被,随着空气的流通向每一个人袭来,一床棉被包裹了一个人,形形色色的香味,总有一种味道让一个人或多个人陶醉,心里好舒坦呐!
食品加工厂的格局是这样的,大门有张门帘,进去是个暗光的空间,左边是尽头,前面有道金属门,右边的过道起码得有三百米长,每隔十多米就有一道敞开或关闭的铁门。
右面尽头不是墙而是道门,门打开投进来明亮的阳光,它们懒洋洋的躺在地板上,让每个走过的人用脚步按摩它们柔软的身躯。
进门一眼望见的金属门上贴着冰库的标签,领头玩气球的凌沉量力而行,不想做服务生,不想做动手为大家开门这种低贱的小事,他转过身想腾出空间给其他人周转身子开门,看到的场景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