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得无厌忙着斟酒。
箫飒下定决心,晚上定当把漱石灌醉。
今天少画了几张稿纸,第二天起床发现夜里喝醉了酒没画完,漱石一定会加倍努力补齐,就跟减肥一样会反弹回去,灌酒工程要持之以恒,不能半途而废。
等有朝一日,漱石发现流逝的时光再也追不回来,他就会悔悟学会妥协,回到他引以为傲的往日时光,当他满世界海洋转悠的流浪派画家。
一天的稿纸不用画这么多,人照样可以过活,并且活得更好,生命中不只有粗线条细线条平行线交叉线,还有万紫千红、多姿多彩的未来。
这次漱石怎么也挣脱不了了,人像开挂了一样,把贪得无厌斟的十几杯烈酒喝了。
贪得无厌倒酒的速度还没他喝酒的速度快,这是无可厚非的事实,他也想竭尽全力救赎自己,然而他做不到。
他宁可把人生化成一艘艘不同的船型,也不想虚度年华碌碌无为,他热爱忙碌的感觉,热爱大脑永不停歇,他甚至不想躲在其他方面,只想在他擅长的领域掏心掏肺呕心沥血,竖起一块空前绝后的丰碑,弹奏缤纷的乐章,一张一张的线条就是排列这些音符的五线谱。
假如你身临其境,就会惊叹于漱石一杯杯酒一饮而尽的夸张,喉头上上下下滚动,和放下一个个空酒杯时的放纵。
人家喝酒是张开嘴巴灌进喉咙,他是酣畅淋漓敞开胸怀,酒水溢满口腔,顺着嘴角流进温热的胸膛,融化他的心脏,所谓用生命来吞咽坎坷的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令三人深感无奈的是,纵使烈酒上了劲头,面红耳赤,脖子泛红,腮部粉红的漱石仍是没有醉倒,千杯不醉,眼泪落了千杯。
箫飒放弃困住他的做法,坐在他的身旁,试着喝了一杯酒,辣得他喉咙火烧火燎,漱石是个大福星,这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福消受的。
眼泪也快涌出来,就像往眼球表面倒了一杯辣椒水,箫飒的手像小鸟的翅膀扇着凉风,灼热的辣感历久弥新,腥红了眼睛。
贪得无厌笑到眼泪都出来了,可能是箫飒的眼泪流到她眼睛里,把她的眼泪勾引出来了,大家的生活不如意,只能借助泪水来假装解脱了。
神灵氏的笑还算还算和谐和矜持,有一窍她不通,她当过漱石那么久的船长,连她的命令漱石也不听,箫飒能有什么好办法改造漱石。
“你有什么话,你要和我坦诚相待,我是你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你一定要跟我说,不能憋在心里头,知不知道?”
喝了三杯酒之后的箫飒半清醒半迷糊,食指指了指自个的心脏,又握着拳头敲了敲漱石的胸膛,下手不知轻重,就像在漱石那儿表演胸口碎大石,砸得漱石五脏成糜,快把血吐出来了。
三十多岁的贪得无厌霸气地摞了摞挡在眼前的秀发,青春容颜已不复存在,穿着中性化衣服的她却依旧帅气如常。
贪得无厌昂起头低下的瞬间,清澈见底的泪水和灯光辉映了一下,她揪心地看着无欲无求的漱石,朦胧的泪光模糊了漱石的眼睛。
那不清不白的亮光直接闪进了漱石内心深处,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初次见到贪得无厌时,她眼里那份真挚的感情宛如夜幕下清河里透出来的斑驳光点,明亮且璀璨,高调却不宣扬,倒映在天上就是繁星点点,直接把烙印打在灵魂上面。
漱石闭上眼睛,眼泪像雨季不断的雨丝,奔流满面,他哭着和大家诉说他的委屈,这是他从来没跟大家说过的心里话,怕这对他还是大家的打击都会很大。
长达几个时辰的谈话,数次被大家的哽咽打断,不是你哭就是我哭或者他也来哭哭,有时候是漱石自己哭得死去活来,哭了之后又笑一笑闹一闹。
漱石主要说的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摧残成这样的,他梦想当一只无拘无束的野狼,不受制约,不受控制。
真实的命运却违背心愿被人套上项圈变成家养的宠物,每天要做的事是向主人摇尾乞怜,而且主人是个脾气不好的人,将人家的自由索取走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个好人呢?
他非但对饥肠辘辘的他置之不理,反而用脚踢他,辱骂他,用枪杆子打他,调转枪口对准他,不许他跟着他,只许他待在一个角落苟且偷安。
后来他明白,无声无息待在阴暗处是理智的做法、安全的做法,不会遭到殴打的做法。
主人给他食物,不再殴打他,出言训骂他,而是孜孜不倦地讨好他,请求他为他做些好事。
他这匹狼没有了当时的野性,像一只看家护院追寻野味的蛛丝马迹等样样本领拿得出手的猎狗。
他名正言顺成为待主人温顺忠厚的宠物,从此老实的他跟着主人漫山遍野的跑,主人养了一群羊,他就要带主人去猎杀吃羊的狼,他甚至忘记自己曾经也是只野性缠身的狼,现在倒戈站在主人这边,为他找寻同类并协助主人把它们射杀。
他真的不想要这样做,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不得不这样做,如果不这么样做,主人会放弃他,也会射杀他,就像他射杀他的同类那样简单。
主人灌输给他冠冕堂皇的理由,要求他全心全意为他办事,他是一只被驯服的动物,如果不这样驯服二字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就算下手时于心不忍,他间接杀死了这么多狼,回归不了族群,狼族再也不想接纳他这只胳膊肘朝外拐的家狼,那么他能去哪里呢?
他哪里都不能去,生命没有了意义,他到时就像一条搁浅的鱼,没有游戈的浅滩,只有死路一条。
主人见解独到说得他天花乱坠,他同意主人的观点,对同族痛下杀手,人和狼的交战愈演愈烈,他也越来越能体会到生命存在的意义。
不管杀死的生物是什么,那都不值得一提,保护羊群不受狼群的偷袭,是他和义务和存在价值的体现。
箫飒他们在孟婆的协助下逃出亡海后,他们三个就坐在神灵船上跟随孟婆来到了她的大本营,从一开始的紧张期待,到住了好几年后体无完肤的寡淡。
遥遥无期的终点,路程是那样长远,长得足以让人在泥泞的沼泽地里徜徉一生的痛痒,与湿地一同塑造成一个鲜活伶仃的雕像。
漱石是个有追求的人,他不允许理想在半路上夭折,孟婆对他们足够包容,不要求他们干苦力活,还给予他们贵宾般的待遇。
大本营上的日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他要的是自力更生的生活,而不是像这样需要人家施舍。
他恳求孟婆给他找来铅笔尺子和一系列构图要用到的工具,从那天起,他把设计船当作他快乐的源泉,能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大展身手,谁不开心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