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庆东挑眉,“可算是回来了,在哪里?”
“已入门来了。”
秦庆东收起扇子,“走吧,季章,去迎你家娘子。”
裴岸立在墙边光影处,也是身着素服的翩翩郎君,他巍然不动,“去迎了做甚,自会进来。”
嗐!
这拌嘴的劲儿。
秦庆东扇子往腰间一插,走到裴岸身后,推着他双肩就出了门,“我母亲都来了,你但凡是个男人,就不该这时梗着脖子,好生想想,那是你的娘子。”
一日日的,怄气作甚?
春哥也跟在身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少夫人骑马回来,阿鲁哥在院门前看到,迎了下去,四公子,二公子,您二位不知,少夫人骑马可快了。”
秦庆东呲牙,“念叨大半年了,终于还是学会了。”
裴岸听来,心中更不是滋味。
从前他承诺等宋观舟好起来,就教她骑马,可惜从山涧飞瀑掉下去一身伤,后头又为了拉萧苍一把,摔断腿,再后头,被金拂云下了药,如今刚失了孩子——
桩桩件件的,都阻拦着他的承诺。
到这时,他心中叹息,没了我,观舟也是想做甚能作甚的。
好似,要他也无用。
越想越气馁,偏还不能说,秦庆东拉拽他,走得不算慢。
垂花门处,两方相见。
宋观舟面色红润,眼眸星亮,唇角噙着笑意,看着心情极好,与秦夫人相携入内,好似在闲谈。
“观舟,你倒是逍遥自在,听说半夜就出门,说来,那绵山有何好的?”
宋观舟抬眼,入目就看到今日着淡色青绿锦袍的裴岸,她心中微动,没有敛下笑意。
“绵山山巅看日出,极为壮观。”
日出?
秦庆东啧啧咂舌,“你这兴致也太好了,季章,问情山水素来是你的雅趣,来日你们两口子倒是有得游玩的。”
裴岸有几分少见的拘谨。
他迟疑片刻,还是先行开口,“你身子可经得住颠簸?”
宋观舟微微颔首,“好多了,不碍事。”
她没有太过客套,秦夫人说得没错,裴岸瘦了不少,肉眼可见的清减。
失恋这事儿,看来男女都不好受。
“今日姨妈过来坐坐,正在内院。”裴岸有几分不知如何说话的艰难,他想过见到宋观舟的百种应对,唯独没想到两人客客气气。
但也好,至少没有冷脸相待。
再看她面色红润,瞧着小产对身体的损伤,应是养的好些了。
可这短短月余,也该再养着些,奔马吃风紧,还是缓些来。他肚子里说来这么一堆话,却没有一个字脱口而出。
宋观舟也没有过多停留,往内院走去。
遇到老夫人,自是一番热情的请安问好,老夫人拉着她手,欲要说几句,不该在这里怄气,可看到宋观舟眼眸含笑,心情畅快,竟是说不出口来。
最后,打发了众人,只留了两口子。
斟酌再三,秦老夫人才长叹一声,“我的儿,八辈子修来的夫妻缘分,万不可一时糊涂,四郎不来接你,是他的不是,昨儿姨妈已斥责他了,他知错,你退一步,夫妻和和气气的,方才是上策。”
知晓秦家老夫人来了,宋观舟就知其中深意。
她垂眸,任凭老太太拉着她手,许久不说话,老太太叹口气,又招来裴岸,老人家做主,让夫妻二人的手拉到一起。
“你们呀,就是太过斯文,夫妻之间,若真是有个不畅快的,闹一番说出来,倒不是事儿。偏偏都藏在心中,说话说半截,你猜我猜,疑心越发多了起来,这样下去,哪里还是坦诚的两口子呢。”
老人家颠簸几十里地,就为了来劝和的。
裴岸于情于理,都不敢拒了,只能低头,先开口服软,“姨妈,是我的不是,惹了娘子生气,贼子未曾抓到,我不该留着观舟一人在此。”
宋观舟没有抽开被裴岸握住的手,摇了摇头。
“姨妈,您老人家是误会了,我与四郎虽说吵嘴,但并非因为此事才赌气不回,是我日日窝在韶华苑那方寸之地,埋头算账,说来也是辛苦,早念着往山庄来歇歇。”
“泼猴,说来你也是气人,韶华苑上下你都搬空了,让四郎作何敢想?”
宋观舟微微一愣,唇瓣微动,欲要说话,又敛下情愫,只悄然点了下头,“……我来得匆忙,只搬了丫鬟与书房里未算完的账册。”
老太太听得又气又笑,“一个屋子就两个主子,你来了,韶华苑可还是个家?”
“姨妈,我不曾有别的想法,只是贼子嚣张,我实在无法,想着来庄子上躲一躲。”
贼子……
秦老夫人低叹,“哪里比得韶华苑安全,你倒是只身前来,可想过四郎挂心?”
宋观舟听得这话,垂眸不语。
裴岸在旁,轻叹几息,接过话茬,“姨妈,不怪观舟,她念叨到庄子上好几个月了,都怪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拖沓行事,至于贼子,也在全力查找。”
“是了!”
看到裴岸低头,秦老夫人转头又看宋观舟,眼见这姑娘面容淡然,连连摇头。
“四郎待你,难言说不好,你心向着他,自来有目共睹,好姑娘啊,听姨妈一句,好生收拾好账册,先行回韶华苑去。金家贼心不死,切忌不可以身试险,金蒙此人,并非面上那般,他若吃了亏,定是要想尽办法找回来的。”
话到这份上,宋观舟知不可能拒绝。
她叹了口气,绵山的日出,值得多看一次,若早知要回去了,今儿就该在山顶多待一会儿。
不是这趟行路,她都快忘了自己也是喜爱大自然的。
韶华苑,阻拦住她的脚步。
“姨妈,我不曾生四郎的气,只是贪恋庄子上的闲雅安逸。”
“来了月余,你也不挂念四郎?”
宋观舟唇角泛起笑意,没有如裴岸心中所想,说出想念,亦或是不想二字。
她浅浅笑来,反倒是拉着老夫人娇嗔道,“昨儿我们在后山摘了不少野菜,姨妈今日来得巧,一会儿尝尝鲜。”
裴岸侧目,眼眸里渐渐失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