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锦鲤妖准备把这番“心声”彻底灌进两人脑中时,她那只系着黄布条的小手无意识轻晃了晃,布条上的暗纹骤然闪过一丝冷光。
下一秒,原本软萌的童音骤然变调,变得阴恻恻的,像寒冬腊月里的冰碴子,能把人骨头都冻僵:
【嘿,这两老不死的果然好骗。我不过略施些蛊惑之术,就让他们父子生了嫌隙。
快快快,老头,多骂你儿子几句,最好骂得他抬不起头、气炸肺,我才好趁机汲取他身上的功德和气运!】
【吸溜~真香啊!这小子不愧是以后能封侯拜相的大气运者,不枉我从鬼蜮里拼了半条命逃出,抢了这具刚出生的肉身。
只要你们肯乖乖听话,以后帮我挡灾聚运,我便留你们全尸。
嗯……也得给点甜头,看这老不死的背驼得厉害,定是陈年旧疾不少,我渡一丝灵气过去,正好坐实我这“福星”的名头,让他们更死心塌地替我办事!】
“噗通——”
李氏听得浑身发软,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捂着胸口轻呼一声,眼前一黑,直直跌坐在地,脸色白得近乎透明。
忠勇侯同样被吓得肝胆俱裂,指节攥得发白,连带着抱着襁褓的手臂都在微微发抖。
可他毕竟是久经朝堂风浪的人,硬生生咬着牙逼自己稳住心神。
襁褓里的绍云棉倒是没发现忠勇侯的异样,这会儿注意力全在倒地的李氏身上,心里满是疑惑:
好端端的怎么脸色白成这样?
自己都谎称前身是仙子了,这老妇人怎么不赶着来讨好?
谁也没留意,抱着她的忠勇侯此刻已踱步到装满水的铜盆边,眼底杀意翻涌。
忠勇侯手一松,襁褓“噗通”一声重重砸进铜盆,水花瞬间溅起半尺高。
婴孩面朝下,粉嫩的小脸直直扎进水里,细软的胎发被水浸得发白、贴在头皮上,水面顿时冒起一串咕咕噜噜的气泡,转瞬又被水波压下去。
湿透的锦缎襁褓在水中微微晃动,边角随波起伏,像有生命在挣扎。
他冷立一旁,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如冰般盯着铜盆,连眼睫都没颤一下。
李氏猛地从地上直起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脸上掠过一丝不忍。
可转念间,想起方才脑中那道阴恻恻的声音,终究狠下心,猛地别过脸,死死闭了眼。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刺破了院中的死寂。
却是屋里的阮氏听得外头动静不对,怕出什么事,刚让一名小丫鬟出来查看,那丫鬟恰好撞见襁褓落盆的一幕,吓得腿一软,尖叫着往后缩。
站在一旁的绍临深,此刻才像是从惊愕中回神。
他动作飞快地冲过去,一把捞起湿漉漉的襁褓,锦缎吸饱了水,沉得坠手。
低头时,他瞥见里面的孩子浑身湿透,小嘴唇冻得发紫,却半点没有呛咳迹象,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遗憾,随即面上堆起浓烈的关切与“爱怜”。
他伸出粗糙的大手,粗鲁地在婴孩脸上抹了一把,像是想擦去水渍,可力道重得吓人,孩子嫩生生的脸颊瞬间红了一大片。
他猛地转头,一双眼像燃着怒火,死死盯着忠勇侯。
不等对方开口解释,他抬脚便是一记飞踹。
忠勇侯猝不及防,被踹得像个破麻袋般直飞出门口,在青石板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嘴角瞬间溢出血丝。
“老三!你疯了?那是你爹!”
李氏惊呼出声,脸色煞白,忙想去扶,却被绍临深恶狠狠的眼神逼得顿住了脚。
绍临深却没停手。
趁忠勇侯被闻讯赶来的下人搀扶着、还没站稳的空档,他大步上前,扬手便是“啪啪”几个耳光,力道又重又狠。
忠勇侯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颧骨处甚至渗出血丝,半边脸肿得像个发酵的馒头,连花白的胡须都在发抖。
“爹?我没有这样弑杀血亲、狠心害我亲女的爹!”
他怒声咆哮,声音大得震得院角的灰尘簌簌落下:
“绍定山!我家‘臭嘴’刚出世没多久,连哭都没哭利索,懂什么?
你就算看我不顺眼,打我骂我都成,何苦跟一个襁褓里的孩子过不去?她这般小,你怎么狠得下心!”
说罢,他又猛地转向李氏,眼神淬了冰,冷得能割伤人:
“还有你,娘!你离他最近,什么都瞧得明白,为何不伸手拦一拦?偏偏要由着他对孩子下手!”
“老三,你爹他是有苦衷的……”李氏急声辩解,声音发颤,眼神却不敢看襁褓里的孩子。
“苦衷?”
绍临深像是魔怔了一般,突然将襁褓竖了起来,用两指掐着孩童细嫩的脸颊轻轻摇晃:
“什么狗 屁的苦衷?你们敢做,难道还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快说啊!”
李氏望着孩子那双乌溜溜的眼珠,明明该是懵懂无知的年纪,此刻却透着股不属于婴儿的阴冷,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李氏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寒意,仿佛刚刚那道阴恻恻的声音又在耳边回响。
她哪里敢让这“怪物”知道他们已经窥破了真相?只能慌乱地将目光挪到丈夫身上。
忠勇侯好不容易缓过劲,挣开下人的搀扶,扶着门框站定。
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扫了眼院中围观的下人,不想让父子反目的丑事传扬出去。
只能咬牙沉声道:“今日之事谁敢外传,立刻杖毙!”
话音落,挥手让下人们退得干干净净,院中只剩他们父子三人,还有襁褓里那个“哭”得凄惨的孩子。
“逆子!”
他盯着绍临深,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胸口还在隐隐作痛:
“你既然非要刨根问底,那我便告诉你。这孩子留不得,因为她是……她是……”
话未说完,他突然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后半句硬生生卡在舌尖,怎么也吐不出来,眼前阵阵发黑,像是魂都要飘出去一般。
他抬头再看那襁褓中“呜呜咽咽”哭得凄惨可怜的孩子,眼神里竟透出几分畏如蛇蝎的惊惧。
绍临深却不肯罢休,抱着孩子步步紧逼:
“是什么?你说啊!她到底是什么,让你连亲孙女都能下杀手?”
话落,他甚至抱着孩子踏出房门,站在廊下。
北风呜呜地刮着,卷着刺骨的寒意扑来,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可他像没瞧见怀中孩子浑身湿透、冻得脸色青紫、小身子瑟瑟发抖的模样,只死死盯着忠勇侯,非要等一个答案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