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老二在赌坊一日赢回三万两银子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当天就刮遍了整个忠勇侯府。
消息从外院的护院嘴里传到内宅婆子耳中,再经由各房丫鬟添油加醋地递进去,不过一个时辰,连后厨劈柴的杂役都知道,二老爷这回是得了天大的彩头。
扣除先前欠赌坊的两万两旧账,实打实到手一万两现银。
那可是一万两,够寻常百姓家吃穿不愁过一辈子。
他们忠勇侯府里虽不缺这点钱,可“赢”来的彩头,终究比寻常进项多了层喜气,更别提这喜气还沾着个五岁小丫头的光。
绍老二捏着沉甸甸的银票回府时,走路都比往日轻快几分。
他斜倚在二房正屋的太师椅上,指尖敲着桌面,脑子里反复回想赌坊里的光景。
绍云棉那丫头凑在他身边,只心声说了句“二伯今日红光满面”,结果他顺着心意压“大”,把把都中。
再想起老爷子先前把这丫头扔在废院里不闻不问,只当是个生来古怪的“麻烦”,绍老二就觉得老头子真是暴殄天物。
“即便这小丫头生来邪性古怪又如何?”
绍老二呷了口茶,对着一旁收拾银票的妻子吴氏笑道:
“到手的银子是真的,这丫头能给咱们带来好处,才是最实在的。
管她以前是什么跟脚,如今投在咱们绍家,就是缘分。”
吴氏也笑得眉眼弯弯,先前她还厌恶丈夫总往赌坊花楼钻,这会儿见银子落了袋,早把那点不快抛到九霄云外。
这会儿,她搂着银子,笑盈盈附和:
“可不是嘛,老三前儿不还说‘不信则不灵’。
管那丫头片子心里想些什么,咱们只捡着好听的听,不就什么事都没有?
左右咱们二房没吃亏,反倒占了大便宜。”
夫妻二人正对着那叠银票说话,外间忽然传来丫鬟禀报:
“二爷,二奶奶,前院来传话,说是三夫人那边打发人来,要接七小姐回听风院呢。”
绍老二指尖的茶盏顿了顿,冲吴氏挑眉示意,讥笑道:
“呵,这消息传得倒快。我就说,阮氏那女人得了信,准急着把女儿拢回去。”
吴氏放下手里的银算盘,也跟着笑:
“可不是嘛,先前把孩子扔在废院五年不闻不问,如今见着能沾光,倒想起是亲女儿了。”
果不其然。
此刻的听风院正屋,阮氏正端坐在主位上。
她手里攥着块藕荷色绣玉兰花的帕子,脸上是一副“幡然醒悟”的神情,点着眼角哭泣:
“我怎么就糊涂了这么多年……”
阮氏忽然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悔意,转头对张嬷嬷道:
“那可是我十月怀胎,从鬼门关里抢着生下来的女儿啊!
这五年在废院上,吃没吃好,穿没穿暖,指不定受了多少委屈。”
张嬷嬷赶紧顺着她的话劝:
“夫人您也是被先前的事唬住了,如今瞧着,七小姐是个有福气的,您瞧,二老爷不就沾了她的光?”
“就是这话!”
阮氏眼睛一亮,帕子往膝头一放,语气也硬气了些:
“若真是妖孽转世,依着老二那脾气,早被折腾得鸡飞狗跳了,哪还能赢钱?”
“想来当初满室异香、红霞满天的,根本不是什么不祥之兆,是我这做娘的胆小,误信了旁人的话,没护好她。”
说着,她眼圈就红了,泪珠儿跟断了线似的往下掉,砸在帕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张嬷嬷忙递上热帕子,又劝了好一会儿,阮氏这才收了泪,只是眼底那股子想把女儿接回来的心思,越发迫切了。
刚巧这时,外间传来小厮的通报,说是管家奉了公爹之命前来。
阮氏心里一动,赶紧让请进来。管家进屋行了礼,就转达了忠勇侯的话:
“侯爷说,七小姐的“病”既然已经大好,就让夫人多照拂着,毕竟是府里的嫡小姐,总不能一直在废院待着。”
这话简直说到了阮氏心坎里!
她正愁没个由头去接棉棉,如今得了公爹的吩咐,名正言顺,半点推脱的理由都没有。
“你回侯爷,就说我晓得了。”
阮氏脸上立刻堆起笑,语气也格外客气:
“我这就亲自去老二那儿,把棉棉接回来,定把她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管家应声退下后,阮氏再也坐不住,立刻领着人亲自去二房。
至于先前对这女儿的冷淡和忌惮,早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在“能得好处”这桩实打实的利益面前,那点无关紧要的顾虑,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