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在主位上,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目光冷厉如刀,直直射向绍云棉所在方向。
他手指微动,藏在暗处的侍卫立刻绷紧了神经,手按在刀柄上,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陛下!”
下方,忠勇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花白的胡子都在发抖,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
“陛下恕罪!臣……臣孙女年幼无知,言行无状,方才那些……那些荒唐之举,臣事前全然未晓,绝非知情不报啊!”
侯府的其他人也跟着“哗啦啦”跪了一片,脸色惨白,身子抖得像筛糠。
其中,李氏更是死死盯着绍云棉,心底把自己骂了千百遍。
她怎么就忘了,这孩子本就是个邪门的!
他们怎么就猪油蒙了心,把这么个祸害带进宫来?
绍云棉看着突然跪下的侯府众人,心底愉悦,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小手拉了拉皇后的衣摆,项圈上的银铃叮当地响,小声求情:
“娘娘,祖父祖母怎么跪下了?是不是他们做错了什么?您若是要罚就罚棉棉吧,别罚棉棉的祖父祖母。”
话落,还不等众人反应,绍云棉的心声却再次清晰地传遍了每个人的脑海:
【不对呀,司命仙君的命书上明明不是这么写的,爷爷他们怎么突然跪了?
而且……这会儿太子还没遇刺身亡,皇上也好端端坐着啊,他们紧张什么?】
“你说什么?!”皇后猛地睁大眼睛,声音都在发颤。
她的太子会遇刺身亡?
皇后当即直起身,目光紧盯着太子所在之处,双手还死死掐在绍云棉肩膀上,疼得她直皱眉,心底早就把人骂了千百遍。
皇帝更是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龙颜震怒:
“放肆!妖言惑众,竟敢诅咒太子!”
他话音刚落,却不料旁边一名一直低着头的太监突然暴起,从袖中甩出一串淬了毒的银针,直奔皇帝面门!
与此同时,殿中起舞的舞姬们骤然收势,指尖悄然滑出藏于发簪、袖扣中的细刃,身形如鬼魅般扑向身旁官员。
其中一人长袖翻飞,眨眼便缠住一名尚书脖颈,只听“咔嚓”脆响,那尚书脑袋一歪,双目圆睁,当场气绝。
“父皇小心!”
太子瞬间起身,身形如箭般跃离座位,手中玉盘疾甩而出,将皇帝面前的银针打飞。
“有刺客!护驾!”
侍卫们嘶吼着冲了上来,拔刀与刺客缠斗。
御花园里瞬间乱作一团,尖叫声、刀剑碰撞声、呼救声混杂在一起。
桂花枝被砍断,花瓣落了一地,沾染上鲜血,触目惊心。
李氏吓得瘫软在地,连磕头的力气都没了,目光死死黏在绍云棉身上,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心底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这下侯府是真的完了!
——
御花园的变故来得猝不及防。
血肉横飞的场面瞬间铺开,各家老幼妇孺的惊叫声、哭喊声交织成片,原本喜庆的氛围被撕碎得荡然无存。
绍临深余光扫过呆若木鸡、僵在原地的侯府众人,身形骤然腾空而起,反手便从身旁侍卫手中夺过长刀,刀刃寒光乍泄,不过瞬息已将两名扑来的刺客劈倒在地,动作干脆利落。
此时,皇后正死死抱着绍云棉缩在宝座后方,指尖因过度用力,深深掐进孩子细嫩的皮肉里。
绍云棉疼得龇牙咧嘴,可感受着源源不断涌进体内的生机与福运,心底却畅快淋漓。
她正待炼化这股力量,准备施个小法术人前显圣,身子却忽然腾空,像个物件般朝着太子身侧一名偷袭刺客重重砸去。
“哇——”
绍云棉惨叫出声,回首望向方才站立的位置,只见绍临深刚收回伸出的左手,正以一抵十,将皇后等人护得密不透风。
禁军越围越多,剩下几名刺客见状,当即就要咬碎嘴里的毒药自尽,绍临深却眼疾手快,一拳砸歪为首者的脸,顺势卸了对方下颌,硬生生活捉一人。
御花园内霎时静了大半,皇帝与太子等人面色惊疑不定。
他们先是看向护驾的绍临深,又瞥了眼缩在人堆里、大气不敢出的侯府众人,脸色愈发黑沉,最终目光落在趴在地上哇哇大哭的绍云棉身上,眼神复杂。
恰在此时,一道软萌又委屈的童音在众人脑子突兀响起:
【呜呜呜,痛,好痛啊!爹爹坏,居然拿棉棉当武器砸人,棉棉再也不喜欢爹爹了!】
【早知道这样,棉棉就不听仙君的话,下凡来历劫了……呜呜呜,人间一点都不好玩,司命仙君什么时候来接棉棉?
棉棉想回仙界了,就算一直在瑶池边当个玉露童也好啊!】
一时间,御花园内寂静无声。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紧盯着绍云棉,有惊讶、有炽热,亦有毫不掩饰的怀疑,随即又纷纷转向皇帝。
可皇帝面无表情,谁也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绍云棉却像全然没察觉周遭的异样,只一味委屈巴巴地抹着眼泪,小肩膀一抽一抽的,模样可怜至极。
皇后被宫女搀扶着上前,目光飞速扫过太子,见他安然无恙,心下稍稍安定,当即开口:
“陛下,绍校尉护驾有功,此等忠勇,可得重赏。”
皇帝缓缓点头,声音威严道:
“绍校尉护驾得力,着即擢升正五品游骑将军,仍领亲卫事,赏黄金百两,以彰其忠。”
话落,他又看向仍在哭啼的绍云棉:
“这孩子伤得不轻,不宜移动,便先留在宫中,让太医仔细诊治,待伤势好转再送出宫。”
皇后眸光轻转,顷刻领会圣意,适时上前道:
“陛下,这孩子天生带福,今日更舍命护佑太子,也算救了太子一命,不如就赐她县主之位?”
皇帝唇边微动,颔首间圣意已决:“可,便依皇后所言。”
随后,皇帝转向其他官员。这会儿御花园的血迹已经清理干净,受伤的官员和家眷也都得到了妥善医治。
“诸位爱卿受惊了,先去偏殿歇一歇。等查清楚刺客的来历,从严查办宫里宫外牵连的人后,朕会派士兵送你们各自回府。”
顿了顿,皇帝目光沉凝扫过阶下群臣,朗声道:
“今日罹难之人,着礼部妥善收殓。凡有官阶者,皆按致仕之例晋阶两级,以厚礼营葬;其家眷亦需优渥抚恤,断不可有半分亏待。”
在场官员齐齐躬身叩拜:“臣等敢代此遭罹难之臣,叩谢陛下隆恩!”
侯府众人忙亦步亦趋跟着跪拜,可刚要起身,却觉一道锐利如刀的目光牢牢锁在身上。
悄悄抬首望去,见皇帝竟未收回视线,正一瞬不瞬盯着他们,几人顿时如坠冰窟,后颈汗毛根根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