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炭的广泛应用,如同给安阳的民生引擎加注了高效燃料。工匠坊里的炉火更旺,打出的铁器更精良,烧出的砖瓦更坚固;
百姓家中做饭更快,冬日取暖更久。
节省下来的砍柴劳力,又可以投入到开矿、运输、建筑等其他行业中,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与此同时,毛纺工坊和皮革工坊也渐成规模。收购上来的羊毛经过梳、纺、织、染,变成了厚实保暖的毛呢和色泽鲜艳的毛毯;
牛皮羊皮经过鞣制、裁剪、缝制,变成了耐用的皮靴、皮袄和马具。
这些产品不仅供应军需,更通过日益繁荣的互市,换回了大量的粮食、盐茶、乃至草原上的良种牲畜。
安阳府库的税收,随着工坊的利润和商贸的活跃而稳步增长。
叶明并没有将这些钱束之高阁,而是大部分投入了新一轮的基建和教育。
修葺水利,开垦荒地;扩建学堂,聘请先生,甚至鼓励女子识字算数;那计划中的“格物院”也正式破土动工,叶明亲自题写了院名,希望能吸引更多匠人来此钻研技艺。
这一日,叶明漫步在安阳城外的河堤上。春风拂面,柳条吐绿,河水清澈,两岸是新开垦的稻田,绿油油的秧苗长势喜民。
远处,黑石崖方向传来有节奏的开采号子声;近处,新建的水车吱呀呀地转动,将河水提灌入渠。
几个半大的孩子放学归来,背着书包,嬉笑着从叶明身边跑过,其中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书本散落一地。
叶明弯腰帮他捡起,看到那粗糙但整洁的纸张上,用工整的字迹写着《算术启蒙》。
孩子红着脸道了谢,又欢快地跑远了。
看着孩子们的背影,叶明心中充满了一种踏实而温暖的成就感。
这就是他想要的——没有太多的勾心斗角,有的只是一砖一瓦的建设,一稻一粟的积累,让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日子一天天变得更好。
当然,他并非完全忘记了西北方向的阴影。
但其其格近日回报,凉州卫在新任指挥使到任后,动作收敛了许多,那处废弃土堡也似乎安静下来,金帐汗国的人像是暂时蛰伏了。
叶明乐得见此,他正好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继续夯实安阳的根基。
“大人,格物院的地基打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石小星气喘吁吁地跑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光。
“好,去看看。”叶明笑着点头。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这片充满生机的大地上。
安阳的故事,或许没有那么多惊心动魄的权谋交锋,但这一砖一瓦、一炉一灶间蕴含的改变与希望,却同样波澜壮阔,深入人心。
黑石生出的,不仅是金,更是万家灯火的温暖与一个边城实实在在的蜕变。
格物院的地基在城东一片依山傍水的开阔地上打下,标志着安阳的“种田”事业进入了更注重技术与创新的阶段。
但叶明清楚,再好的蓝图,也需根植于最基础的民生。
眼下,随着工坊增多、耕地扩张,另一个瓶颈逐渐显现——水力不足。
安阳虽有河流过境,但水流平缓,传统的水车效率低下,难以满足日益增长的灌溉和工坊动力需求。
尤其是平武县的矿区和新开垦的坡地,汲水灌溉更是全靠人力肩挑手提,费时费力。
这一日,叶明带着石小星和格物院招募来的几位木匠、铁匠老师傅,沿着安阳河岸实地勘察。
望着潺潺流水,一位老木匠摇头叹道:“大人,不是小老儿泄气,这河水流速,就算造再大的水车,一天也浇不了几亩地,更别说带动重锤铁匠铺了。”
叶明却蹲下身,仔细观察着水流冲击岸边岩石形成的漩涡,又用手测了测流速,脑中灵光一闪。
他想起曾经在资料上看过的几种高效水车设计,特别是适用于低水头、大流量的“筒车”和“翻车”。
“诸位师傅,水之力,未必全在流速快慢。”叶明站起身,捡起一根树枝,在泥地上画了起来,“若我们将叶片做得宽大,如这般,成一个圆轮状,靠水流自然冲击带动,虽慢却持续不断,可将水提到高处,此谓‘筒车’。”
他又画了另一种:“或者,做一长串木斗,用齿轮联动,如龙骨般环环相扣,以人力或畜力牵引,可将低处之水连续不断提往高处,此谓‘翻车’。虽需些人力,但效率远胜肩挑。”
工匠们围拢过来,盯着地上的图样,眼中先是疑惑,继而渐渐亮起光芒。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师傅,一点就透。
“妙啊!大人这‘筒车’想法,若是建在河道拐弯水流较急处,借水力自转,日夜不息,确能省下不少人力!”老木匠抚掌道。
“那‘翻车’更是了得!若在坡地架设,用牛马牵引,一天汲上来的水,怕能抵得上几十个壮劳力!”铁匠师傅也兴奋起来。
“光说不练假把式。”叶明笑道,“格物院的第一桩实事,就是把这‘筒车’和‘翻车’造出来!需要什么材料、人手,尽管开口。石小星,你负责协调,记录好每一步工序、耗费,这都是宝贵的经验。”
说干就干。格物院虽未完全建成,但旁边的空地上已热火朝天。最好的木材被运来,铁匠铺日夜赶工打造齿轮和连杆。
叶明几乎天天泡在工地上,与工匠们一同商讨细节,解决难题。遇到关键处,他甚至亲自上手比划。
其其格伤愈后,也常来帮忙。她身手矫健,攀高爬低协助安装部件,对机械似乎有着天生的领悟力,常能提出些巧妙的建议。
顾慎来看过几次,见帮不上什么忙,便拍着胸脯保证,等水车造好,他派兵士帮忙安装守护。
经过大半个月的反复试验和修改,第一架巨大的筒车终于在安阳河一处水流较急的河湾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