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在指尖燃烧,灰白的烟灰无声坠落。
谢汀晚盯着自动挂断的手机屏幕,“梅里医院”四个字在黑暗中渐渐暗去。
她深吸一口烟,尼古丁暂时让她的思绪平静下来。
电话再次响起时,烟刚好燃到一半。
“小姐。”电话那头是程溪的主治医师克莱夫,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程先生的基因测序结果出来了,我们找到了一种可能的控制方案。”
“说重点。”谢汀晚将烟摁灭在窗台上的烟灰缸里。
“重点是需要全身性器官移植。”克莱夫的语气变得谨慎,“尤其是骨髓,程先生的造血干细胞变异率已经达到危险阈值。但问题是……”他停顿了一下,想组织一下措辞,“过程会很痛苦,而且风险……”
“成功率有多大?”谢汀晚打断他。
“理论上30%,实际操作可能更低。”克莱夫快速回答,没有隐瞒,“排异反应、术后感染、神经系统的适应性……稍有不慎都可能会导致恶化更加严重。”
然而这些东西如果不是因为有梅里医院强大的医疗背景支撑,也许成功率连百分之十都勉强。
窗外的霓虹灯变换颜色,在谢汀晚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他知道了吗?”
“知道了。”克莱夫的声音低了下来,“他说由您决定。”
谢汀晚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手腕上已经结痂的伤口。
程溪对她来说价值很大。
至少目前暂时找不到替代品。
“先留意匹配的器官。”她最终说道,“尤其是骨髓。其他的……我再考虑。”
挂断电话,谢汀晚走回办公桌前。电脑屏幕自动亮起,显示一封刚刚收到的加密邮件。
发件人是她派去追捕玫州岛残余势力的行动领头人。
【追踪7名目标至b区边境,地形复杂,预计36小时无信号。4号、6号目标今晨突发癫痫暴毙,尸检显示脑部异常放电。怀疑陷阱,请求增援。坐标附后。】
谢汀晚看完后眯起眼睛。
癫痫暴毙?
她调出地图,输入坐标,那是一片位于三国交界的无人区,复杂的地形和频繁的电子干扰,堪称完美的伏击地点。
谢汀晚很快回复:
保持距离,不要深入,明早8点增援到达。
发送完毕,她靠在椅子上,思绪逐渐放空,不多时,她联系了一个号码,把坐标告诉了对面。
挂断电话后,谢汀晚没有从椅子上起身的打算,她的视线落在桌面上:药瓶、烟盒、打火机……
下一秒,她拉开了抽屉。
抽屉最深处,一把微型手枪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谢汀晚检查了弹匣,连同着药瓶一起塞进了手提包的暗袋里。
离开大厦时已近凌晨。
夜风带着英国特有的湿冷拂过脸颊,谢汀晚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驱散心中的不知名的郁烦。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显示谢循舟的消息:什么时候回来?
她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许久,直到坐进驾驶座才回复:马上。
看见发送成功之后谢汀晚就把手机丢到了副驾驶上,她没有开空调,将车窗全部按下,任由冷风的吹在脸上。
公寓电梯门打开的瞬间,谢汀晚就闻到了食物香气,她脱下外套挂在门厅,循着香味走向厨房。
开放式厨房里,谢循舟正背对着她,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家居裤,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料理台上摆着几样已经做好的配菜。
“回来了?\"谢循舟没回头,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再等三分钟。”
谢汀晚靠在门框上,没有出声。
不得不说,长得好看的人做什么事情都格外的赏心悦目,不然她并不乐意在这样的油烟味重的地方多待。
“我吃过了。”当谢循舟转身端盘时,谢汀晚突然说道。
几乎是同时,她的胃发出一声响亮的抗议。
谢循舟挑眉,将盛满海鲜意面的盘子放在餐桌上。“看来你的胃比你的嘴诚实。”他拉开椅子,“坐下。”
谢汀晚想反驳,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近十二小时没有进食了。
她沉默地坐下,接过谢循舟递来的叉子,第一口食物入口时,舌尖上的味蕾仿佛突然苏醒。
“慢点吃。”谢循舟坐在对面,推过来一杯温水,“你最近又没按时吃饭。”
谢汀晚瞪了他一眼:“哥,你好啰嗦。”
但她放慢了进食速度。谢循舟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扫过她手腕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和领带绑带,他没有问,只是起身去拿了医药箱。
……
男人的手指轻轻托起谢汀晚的手腕,医用棉签蘸着消毒水,细致地擦拭着那道血痕。
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疼吗?”他低声问。
谢汀晚垂眸看着他低垂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你忘了吗,我感觉不到。”
消毒水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谢循舟熟练地缠上绷带,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手腕内侧的脉搏。
谢汀晚突然开口:“她死前,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这个她是谁,甚至都不用言明,谢循舟就听得明白,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将绷带固定好,“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我要听完整的。”谢汀晚收回手,靠在沙发背上。
谢循舟将医药箱合上,坐在她身旁。
落地窗外,夜色深沉,雨滴开始敲打玻璃。
他沉默了片刻,谢汀晚也不催促,只是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
“不是什么愉快的事。”谢循舟终于开口。
谢汀晚轻笑一声:“无所谓,反正她已经死了。”她很轻地吸了一口气,手指在包扎好的地方似有若无的划过,像是感慨,“没什么比这个更令人愉快了。”
谢循舟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雨幕中,记忆被拉回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
那天晚上,他刚从医院离开不久。
自从年玉茹确诊后,他被迫每周放学之后都要去医院陪护,只有等到周末的时候才能回家。
车子行驶在半路时,司机突然接到谢致的电话——
年玉茹病危了。
病房外的走廊空荡阴冷,谢致站在门口,面色凝重:“循舟,她撑不过今晚了,但有话要对你说。”
谢循舟没说话,推开病房门,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年玉茹躺在病床上,曾经保养得宜的脸庞已经凹陷下去,像一张皱缩的纸。
氧气面罩下,她的呼吸急促而微弱。
“你恨我吗?”她的声音嘶哑,眼睛却异常明亮。
这问题来得莫名其妙却又毫不意外,谢循舟站在床边,没有回答,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敲打着玻璃。
“我就知道……”年玉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等平复后,她的眼神变得怨毒,“都是因为她,对不对?谢汀晚那个贱人!都是她害得事情变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无端地开始咒骂起来。
谢循舟的眼神愈发的幽沉,这时的他身上已经有了几年之后的肃杀的影子。
“你如果是要说这些胡话,我就先走了。”话落,他转身要走,病床上的年玉茹猛地拔高了声音:“我哪句话骂错了?!”她的指甲深深掐进床单,“一定是她勾引了你,还蛊惑了你爸!你们父子俩……咳咳……都被她迷了心窍!我就知道我早该掐死她……”
“你疯了。”谢循舟打断了她的话。
“这都是你们所有人逼我的!”
“逼你?”谢循舟的声音听不出来什么情绪,“所有人都给了你足够的尊重,甚至是汀晚,尽管你对她做了那些事情,她依旧都主动提出来照顾你。”
这件事情就发生在一周前,谢汀晚想着谢循舟一个人陪着年玉茹又要顾着学校和公司的事情分身乏术,于是表示自己也可以去医院陪护年玉茹。
年玉茹听到这事的时候答应了,然而却在谢汀晚出现在病房的时候用剪刀刺伤了她的肩膀。
如果不是护士来得及时,也许会一整个剪刀贯穿进去。
可想而知当时年玉茹下了多么重的手。
“照顾我?”年玉茹发出刺耳的笑声,“她巴不得我早点死!”她的目光落在谢循舟脸上,突然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你爱上她了,是不是?”
几乎是一瞬间,谢循舟的身体僵住了。
自从察觉到对妹妹那些隐晦的心思之后,他从来都没有表露出来分毫,他不明白此刻年玉茹说的是疯话,还是她真的拿住了什么把柄。
在他沉默的空隙,年玉茹的眼睛亮得可怕:“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的声音越来越尖锐,“一切都是那个贱人的错!她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