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杨老大画的纸笺,两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眼前忽然铺开一片粉白的海——漫山的桃树缀满了花苞与绽放的花,风一吹,粉白的花瓣就像雪似的飘下来,沾在发间、肩头,连风里都裹着清甜的香气,比杨府院里的桂花糕还要柔几分。
陆锦棠先停下脚步,伸手替杨明汐拂去落在眉梢的一片花瓣,指尖触到她温热的皮肤时,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你看那边。”他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空地,那里果然有张青石板桌,周围摆着四只石凳,阳光透过桃树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石桌上织出斑驳的光影。
杨明汐提着食盒走过去,刚把盒盖打开,桂花糕的甜香就混着桃花香漫了出来。她拿起一块递到陆锦棠嘴边,自己也咬了一口,软糯的糕体在舌尖化开,甜意裹着桂花的香气,再抬头看漫天飘落的桃花,只觉得浑身的疲惫都散了。
“原来你说的石桌真在这儿,”她含着糕,声音含糊了些,“比在杨府院里坐着还舒服。”
陆锦棠咬下她递来的那半块糕,指尖擦了擦她嘴角沾着的糕屑:“还不止呢,你再往里头走,我听说有片溪流。”
两人顺着花径往里走,脚下的泥土沾着露水,软乎乎的。
没走多远,就听见潺潺的水声,绕过一片茂密的桃林,果然看见一条清浅的溪流,溪水映着岸边的桃花,连水都染成了粉粉色,几尾银白的小鱼在水里游着,偶尔甩一下尾巴,溅起小小的水花。
杨明汐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溪水,凉丝丝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笑出声:“你看这鱼,长得真好看,比杨府池塘里的还活泼。”
陆锦棠在她身边蹲下,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衣襟:“要是喜欢,下次咱们带个小网来,不过可不能捉,让它们在这儿游着才好。”
“就是太小了,我都想长山村的河鱼了,烤着吃贼香!”杨明汐有些失望的屁屁嘴巴,眼神却看向了远方。
“要不我们……”陆锦棠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转头一看,是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农户,手里提着个竹篮,篮里装着刚采的新鲜桃花。
“两位是来赏桃的吧?”老农户笑得满脸皱纹,语气和善,“这几天天气好,来这儿的人倒还算不多,你们来得巧,正好赶上桃花最盛的时候。”
杨明汐站起身,礼貌地笑了笑:“是啊,听家里人说这儿的桃林好看,就过来看看。您是住在这附近吗?”
“就在前面那院里,”老农户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小院落,院角种着几株老桃树,烟囱里还飘着淡淡的烟,“我在这儿种了三十年桃树了,每年春天都酿些桃花酒,你们要是不嫌弃,去院里喝口热茶?”
两人跟着老农户往小院走,院里收拾得干净,树下摆着两张竹椅,晒着几串干桃花,墙角还放着一坛封好的酒。
老农户进屋端了两碗热茶,又拿了个小酒壶,倒了两杯清透的酒递过来:“这是今年刚酿的桃花酒,度数不高,你们尝尝。”
杨明汐端起酒杯,先闻了闻,淡淡的桃花香混着酒香,入喉微甜,暖乎乎地滑到心口,忍不住眼睛一亮:“真好喝!比城里酒楼里的酒还顺口。”
老农户哈哈笑起来:“这酒得用刚开的桃花,加着山泉水酿,放上半年更甜。去年我去江南走亲戚,见着人家用西湖水酿的荷花酒,那才叫绝呢!”
“江南?”杨明汐手里的酒杯顿了顿,身子微微前倾,眼里满是好奇,“老伯您也去过江南啊?”
老农户哈哈的笑着点了点头,“去过一次,其他的都是我在书里见过的江南,说那里春天有苏堤的桃花,夏天有西湖的荷花,是不是真的像诗里写的那样,雨细得能打湿衣裳,街上还有卖桂花糖粥的?”
杨明汐点点头,掰着手指头数:“可不是嘛!我在江南待了两年多,刚去的时候正赶上清明,那雨下得绵密,走在巷子里,能听见卖花姑娘的吆喝声,还有乌篷船划过水面的声音。
对了,那边的园林也好看,假山、流水、亭子,走进去像进了画里似的。还有塞北,我年轻的时候也去过,见着那草原,一眼望不到边,夏天全是绿的,还有成群的牛羊,晚上能看见满天的星星,比咱们这儿亮多了!”
老农户听得入了神,指尖无意识地捏着酒杯的边缘,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光。
陆锦棠坐在一旁,没说话,只是看着杨明汐的侧脸,看着她滔滔不绝的和人家说话——从杨府的风波里出来,她很少有这样全然放松、满眼好奇的模样,那模样比眼前的桃花还要鲜活。
老农户喝了口茶,又说:“人这一辈子,总得去外面看看,不然守着家门口的风景,总觉得少点什么。我打算明年秋天去西域看看,听说那边有沙漠,还有会唱歌的胡杨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