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群圣甲虫围聚在院子法阵的边缘,黝绿的外壳在日光下泛出金属般的光泽。
它们互相望着,触须轻轻颤动,在用某种人类无法理解的方式交流着困惑。
主人的命令实在太奇怪了——竟然要求它们停止对白玉禾的精心培育,不再推动其向金丝玉禾进化。
这在这些勤劳的小家伙看来,简直违背了它们与生俱来的本能。
“明明都进化成金丝玉禾更好啊,”
一只体型稍大的圣甲虫用前肢轻触同伴,复眼中流转着不解的光芒。
“金丝玉禾的灵气浓度是白玉禾的三倍,产量也能提高两成。”
另一只圣甲虫赞同地抖了抖翅膀,它们实在想不通主人为何要放弃这样明显的优势。
李乘风的变异灵虫确实与寻常虫修的灵虫大不相同。
不仅防御综合硬度堪比修仙法器,口器能轻易撕裂低阶防御法术,更特别的是,它们在绝对服从命令的同时,还保留着一丝独特的自主意识。
这种特性让它们能够在战斗中随机应变,在培育灵植时也能根据实际情况做出最优判断——当然,是在不违背主人明确指令的前提下。
就像这次种植白玉禾,圣甲虫们早已制定了详细的优化计划。
它们不停地改良土壤结构,精心调配灵气输送,甚至自发组织了轮班制度,确保每一株白玉禾都能得到最恰当的照料。
在它们单纯而执着的认知里,将白玉禾进化成金丝玉禾是对主人最好的回报——毕竟这可是主人第一次亲自吩咐它们培育灵物,怎能不做到尽善尽美?
领头的圣甲虫望着院子里主人进入房间的身影,复眼中闪过一丝拟人化的失落。
但很快,它又振作起来,轻轻碰了碰同伴:既然这是主人的命令,那就暂时保持现状吧。
不过它们暗地里达成共识——要更加细心地照料这些白玉禾,确保随时都能在接到新命令后,第一时间完成进化。
李乘风没好气地一脚踏进房间,反手将门带得震天响。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往天灵盖窜。
“这些破虫子……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李乘风原本想着,这些小家伙能进化出一小片金丝玉禾也就罢了,既显不出什么异常,又能稍稍提升些收成,倒也两全其美。
可谁曾想,不过一个月没注意的功夫,它们竟生生给他折腾出了整整两亩金光璀璨的金丝玉禾!
这下可好,当真是在这平静的修真地界炸开了锅。
白玉禾本就价值不菲,是炼制多种基础丹药的材料,即便食用也是极好的产品,而金丝玉禾更是其中上品,灵气充沛、产量稀少,寻常灵植夫能种出十几株已是难得,何曾见过这般金灿灿连绵两亩的壮观景象?
不过三两日功夫,李乘风这片灵田便在方圆百里内引起了轰动。
起初还只是邻近的十几位灵植夫好奇探访,到后来,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甚至连远处几个山头的修士都不辞劳苦特地赶来,只为一睹这“奇迹禾田”。
田间地头,每日竟是人头攒动,指指点点,议论不休。
这下可苦了李乘风。
且不说他本就喜静不喜动,单是每日应付这些络绎不绝的“访客”就令他焦头烂额。
来的都是道友,总不能闭门谢客,平白得罪人。
少不得要端出灵茶灵果,挤出笑脸,一遍遍解释“不过是运气好,得了些异种,不值一提”,说得口干舌燥,心头火起。
想他李乘风,堂堂元婴修士,若非遭逢变故需借此地隐秘恢复实力,岂会屈尊于此,与这些炼气期的“同道”虚与委蛇?
如今却要为了两亩地里的庄稼,像个珍兽园的管事般,终日忙于应酬,回答些“施了何种灵肥”、“有何种秘术”的浅薄问题。
这若是传到其他元婴修士耳中,岂非成了天大的笑话!
“都是这群‘热心’过头的虫子惹来的麻烦!”
李乘风恨恨地想,目光回头瞥向院子那一群似乎没有意识到闯祸、但仍然缩头缩脑试图减少存在感的圣甲虫。
它们甲壳上流转的暗绿光泽,此刻在他眼中,格外地刺眼。
夕阳西下,那些前来观摩李乘风灵田的灵植夫们终于三三两两地散去,踏上了归途。
然而,他们的内心却远不如脚下的山路那般平静,关于那两亩金丝玉禾的议论,如同山间的雾气,在他们之间弥漫开来。
一位头发花白、皱纹里都仿佛嵌着泥土的老灵植夫,拄着灵木杖,一边走一边摇头感叹,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钦佩: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老夫侍弄灵田四十多年,能让白玉禾变异三五十株,便足以在宗门、家族内记上一功。李道友……竟能成片培育,足足两亩!此等手段,闻所未闻,佩服,老夫是真心佩服!”
他的眼中闪烁着的是纯粹对技艺巅峰的向往和赞叹。
旁边一位较为年轻,但眼神精明的修士则摸着下巴,眉头紧锁,低声道:
“王老,您不觉得此事太过蹊跷了吗?白玉禾进化金丝玉禾,非大气运、大机缘或秘法不可得。那李富贵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突然就弄出这么大阵仗……他当真是散修?这背后,莫非有什么我们不知的隐秘?或是……走了什么邪门的捷径?”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怀疑,试图为这不可思议的现象找到一个合乎“常理”的解释。
“邪门?哼,张老三,我看你是嫉妒昏了头!”
一位同行的壮硕汉子闻言,立刻粗声反驳,他显然更倾向于认可李乘风的实力:
“灵田做不得假,金丝玉禾做不得假!那田中灵气充沛纯粹,绝非邪道手段所能培育。依我看,这位李道友定是身怀绝技而不外露的真高人!咱们这片地界,怕是来了真龙了。”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对强者的认可与维护。
人群中,一个穿着某个小家族服饰的弟子,脸上混杂着无法掩饰的羡慕和一丝苦涩,低声对同伴嘟囔:
“师兄,那可是金丝玉禾啊……一亩的收成,怕是抵得上我们药园辛辛苦苦忙活几年了。人跟人的差距,怎么就能这么大呢?要是我们能有这等本事,何愁家族不兴……”
这话语里,是赤裸裸的羡慕,甚至带上了一点因差距过大而产生的无力感。
而走在最后面的几位,气氛则有些微妙。
他们沉默着,交换着眼神,其中一人终于忍不住,声音里带着一股酸溜溜的意味,几乎是咬着牙说:
“走了天大的狗屎运罢了!说不定是恰好得了上好灵肥,或是捡到了什么宝贝灵物。看他能得意多久,如此显露财富,也不怕招来祸事!”
这已是毫不掩饰的嫉妒,甚至隐隐带上了一丝诅咒的意味。
种种议论,钦佩、怀疑、认可、羡慕、嫉妒……如同交织的网,在李乘风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他的名声远远传播开去,也为他的隐居生活,埋下了不确定的种子。
山风吹过,带来远处灵田的清香,也送走了这些复杂难言的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