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绿江南岸是咸宁烟花行业最大的一家妓院,光是这一家,就占据了烟花街的半条街市。人来人往,车进车出,客流的吞吐量惊人。站在烟花街的入口处,光是看看这些人流,梓婋就无尽地感叹道:“原以为应天作为陪都,人已经够多了,没想到这西北大地的人也不遑多让。就算是每人在此处只消费一钱银子,这一个日夜下来,总数也是惊人的。”梓婋嘴里啧啧啧称奇,“这个张连奇真是个做生意的高手。诶,他什么来头?”
举月最近一直跟着楚轶处理这些人事,所以对张连奇的背景很是清楚。现在张连奇也落马受审了,有些事情自然也不在保密期了,故而梓婋有问,举月就一五一十地给梓婋讲了个明明白白。
张连奇,咸宁人士,祖上是给元朝兵马司养马的,元朝亡了之后,怕被新朝清洗,就举家朝西搬迁,跨越大半个北境,来到了西安府扎根。张家到达秦地后,发现当地人多喝羊汤食羊肉,于是就从养羊开始,逐步扩大,经过两代人的努力,终于成西安府最大的羊肉供应商,口碑传遍天下。到了张连奇这一代,家族资本累积到一定程度后,这位新任家主开始将目光投向别的行业,几经择取后,他携巨资勇闯烟花业,将整个秦地的情色行业直接拔高到现在这个高度,且保持了十年未下滑。情色总是与淫欲、财富、权力分不开,根植久了,一些不想沾染的东西,也不得不沾染上了。和官员和同行结成利益同盟,那是必然的事。等到想抽身,那些肮脏事已经和自己的血肉分不开了。
梓婋看着这条繁华的街市道:“财帛动人心,财帛二字其实和贪欲分不开。也不知道张连奇这偌大的产业,官府会怎么定价。”
留尘嘴角扯扯,刚觉得梓婋前半句说的很有深度,结果第二句就暴露了她的本心,实在是难评。
“姑娘,这看也看过了,我们走吧!”留尘劝道,“来来往往的都些寻欢作乐的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留尘真的可以称的上老妈子一个了,一路走来,一直在劝着梓婋回头。但梓婋根本就不在乎,她一门心思就想实地看看张连奇的产业有没有收购的价值。
“来都来了,还不好好看看?”梓婋皱眉不悦,“话说你到底在怕什么?怕楚轶骂你?”
“您还知道啊!”留尘到底没忍住。
梓婋不爽:“你不说他会知道?”说完拔腿就朝又绿江南岸走去。
举月看看留尘,又看看梓婋的背影,果断撵了上去。留尘双肩一塌,认命地跟了上去。
不愧是西安第一妓院,层高四层,仅仅是站在大门口,就感受到里面的纸醉金迷和灯火如昼,薄纱珠帘迎风轻摆,又绿江南岸的烫金牌匾,描金画银,堪与高悬的明月争辉。门前两尊汉白玉石狮披红挂彩,朱漆大门洞开,隐约传来琵琶声与笑语。老板的落网,看来也没有给这座销金窟带来什么明显的影响。也是,张连奇经营多年,手底下自有一套成熟的管理班子,在官府没有明文定罪之前,他的产业仍旧是合法产业,有权利自主经营。
梓婋没有进去,只是离门口远一些的地方,专注地看着这个市口,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心里默默计算着一段时间内进出此处的人数,不由地感叹道:“还得是皮肉生意赚钱。”
举月这下有点惊恐了:“姑娘,你不会真的想开妓院吧?”
梓婋瞥了他一眼:“怎么可能。皮肉生意固然赚钱,那是用女人的命赚的。我再喜欢赚钱,也不会拿女人去做本钱,再说我也没兴趣当老鸨子。我就是觉得这个市口好,若是我有这个钱,我定然将这里买下来,开我想开的店铺。”
留尘好奇地问:“姑娘,有王爷在,你什么店开不起来?何必盯着这里呢?”
梓婋看了一眼留尘,还是给了个面子解释道:“我想开的店,是针对后院内宅的,要开,自然各类店铺集结一处最好,绑定固定客户群里,从生到死,囊括女人所有的需求,自然要一处建筑物关联性强的地界。这烟花街,半条街都姓张,若是官府能打骨折价出售,那我有把我盘下整条街。到时候改造成专门为后园内宅妇人小姐服务的地方,自然有得是客人上门。”
“那你要开什么店,才能开满整条街啊!”留尘倒是听出了兴致,他还特意跨出去两步,东看看西瞧瞧,“这条街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全开成你的店,你卖些什么啊?”
梓婋也跨出几步,站在街道中央,这边指指那边指指:“看病养生,品茶品香,刺绣布料,甜品菜品,汤浴按摩,婚嫁丧仪,皆是生意。”梓婋这副胸有成竹的姿态,似乎已经将这条街给盘了下来,任她改造经营了。
留尘听了不由地啧啧赞同,心下道:怪不得王爷看重她,这些心思放在男人身上也难以想得到。只是未来的楚王妃这般以事业为重,宫里真的会容得下吗?
变故就是在留尘出神的时候发生的,热闹繁华的烟花街,突然混乱起来,大批量的士兵突然进驻,似乎是在抓捕要犯。在人群冲撞尖叫声中,梓婋被留尘和举月护着,极速朝街边角落退去,却被在混乱中被迫冲散开。梓婋,留尘,举月三人分散在三处,各自相望,却不得集合。
留尘举月二人焦急不堪,奈何人实在太多,无法施展轻功去到梓婋身边。很快梓婋就淹没在了人群里。梓婋在人群里也是心急异常,她明白,此时此刻千万不能摔倒,若是摔倒,数不清的人就会从她的身上踏过去,仅仅踩伤是万幸,踩死那是再正常不过了。她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稳,跟随者人潮前进或后退,几经努力和波折后,终于退到了另一街边的角落里,和留尘举月遥遥相望。
“诶!”梓婋找了个高处站好,不停地朝斜对面挥手,“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留尘和举月功夫十分不错,耳力也好,很快就通过微弱的呼喊定位了梓婋。
“在那儿好好待着!”留尘大声呼喊。
梓婋听清了,用力地朝他点点头。这股混乱很快就被士兵镇压下来。近百名士兵将又绿江南岸给团团围住,带头的梓婋还认识,竟然是陈泽和云雀。二人骑着高头大马,站在妓院门口,神情严肃异常,似乎等待着什么。不一会儿,又有几十名士兵从又绿江南岸的大门里出来,两两押解着人,有男有女。等到士兵全部出来后,有人将早就准备好的封条贴在了大门上。
“散了,都散了!”跟在陈泽身后的士兵,开始驱散围观的人群。
人群中有胆子大的,就直接问了:“军爷,缘何封了这又绿江南岸啊?”
士兵也不瞒着:“这妓院老板涉嫌拐卖女子,强迫女子卖身,我等奉楚王和公主之命,前来查案。无关人等,不要再围观了。”
在多位士兵的驱赶下,人群逐渐散去。留尘和举月赶紧冲到了梓婋的身边。
“姑娘,你没事吧?”留尘极其紧张,笑尘的例子在这里,他可没有小舅子的身份来做免死金牌。
梓婋摇摇头:“没事,就是鞋子被挤掉了一只。”留尘和举月低头一看,何止是鞋子被挤掉了一只,袜子成了半截挂在脚上。被两个男子注视着裹着破布的脚,梓婋就是再男子汉也尴尬地开始抠脚趾了。
举月闻言四处张望,很快就发现梓婋的鞋子在士兵围成的圈内。于是他直接走至士兵处,拱手打招呼:“这位军爷,劳驾让一下,我想捡那只鞋。”
士兵正专注地站岗,被他这么一声惊了一下,当即就刀身出鞘一半:“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