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熟悉的床上,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需要休息。
然而,精神却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无法松弛。
许昭阳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模糊的轮廓,脑海里反复权衡着联系温瑞安的冲动。
“不行,不能联系。”
他用力攥紧了拳,指甲陷进掌心,用细微的痛感提醒自己保持理智。
温瑞安是信得过的兄弟,也是目前保护邓小伦最关键的一环。
如果他这边贸然行动,通讯信号很可能被监听,一旦暴露,不仅邓小伦的藏身之处会陷入险境,温瑞安也会被拖累。
他必须沉住气。相信温瑞安的能力,也相信如果真有紧急情况,对方一定有办法安全地联络到他。
“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对自己说,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
可极度疲惫的神经反而异常活跃,案件的重压、邓小伦苍白的脸、网上污秽的构陷、江淮不知所踪的担忧……所有画面交织盘旋,让他头痛欲裂。
尝试了无数次,睡意却像狡猾的鱼,总在即将抓住时溜走。他知道,再这样耗下去,身体会先于意志崩溃。
最终,他无奈地坐起身,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翻找了一会儿,
摸出了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药瓶——那是很久以前医生开的安眠药。
拧开瓶盖,倒出两片白色的小药片,他动作有些迟疑。
自从遇见江淮,在他的疏导和陪伴下,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依赖过药物来维持睡眠了。
江淮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仿佛还在耳边,教他如何放松,如何与压力和记忆和解。
可现在,江淮在哪里?他安全吗?那个敏感又坚强的人,是否也正承受着不为人知的痛苦?
许昭阳叹了口气,将药片和水吞下。药物的苦涩在口中蔓延,远不及心中的涩然。
他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放空大脑。
“休息,恢复。只有保持清醒,才能把他们一个个揪出来,才能……找到他。”
这个念头成了最后的安抚,在药力作用下,意识终于一点点沉入了短暂的、不安的黑暗之中。
药物带来的睡眠并不安宁,梦境如同破碎的镜像,光怪陆离,却又直指内心最深的恐惧。
许昭阳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柔和的光晕里,前方不远处,一个清瘦挺拔的背影安静地伫立着。
那熟悉的肩线,微微低头时颈后柔顺的发梢,白皙细腻的皮肤,还有那双即使看不见正面也能在脑海中清晰勾勒出的、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
是江淮!
一股难以言喻的欣喜和酸楚瞬间淹没了许昭阳。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上前,伸手,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江淮!”他在心里呐喊。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许昭阳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
转过来的那张脸,一片模糊!如同蒙上了一层浓雾,无论他如何努力聚焦,都看不清五官,只有一种空洞的、非人的轮廓。
不是他?!怎么可能不是他!
惊愕还未散去,周遭场景猛地扭曲、坍塌、重组。
刺目的无影灯,冰冷的金属台,嘀嗒作响的仪器。
那个他深爱的人,此刻正无声无息地躺在一个类似手术台的地方,
脸色是骇人的苍白,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因身体的细微颤抖而不住颤动。
无数不知名的、粗细不一的管线和电极贴片连接在他的身上、头上,
像诡异的藤蔓缠绕着脆弱的祭品。仪器屏幕上跳跃着冰冷的数据和波形。
江淮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
“不——!”许昭阳在心中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他拼命想冲过去,想砸碎那些仪器,想将那个人从冰冷的台子上抱下来。
可他的身体像被无形的枷锁牢牢钉在原地,用尽全力也无法移动分毫。
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目眦欲裂,心如刀割。
这无声的噩梦,比任何骇人的场景都更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