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草原之上,韩牧目光扫过面前江南七怪的面孔。
他转身背对着江南七怪,接着缓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吹过的风啸:“七位侠士,贫道方才所言,既然你们表示认可,那贫道也十分愿意摒弃江湖门派之别,传授你们一些入门的粗浅内功。要知道,欲更上一层楼,非内力筑基不可。”
柯镇恶目光微动,铁杖顿地,声音有些沙哑道:“韩真人,我七人纵横江湖半生,靠的便是手中技艺和一股血性。至于内功之道,玄乎其玄,只怕我等粗蠢,不得其门而入。”
他身侧,妙手书生朱聪摇着破扇,笑呵呵地接口:“大哥说的是,咱们耍惯了膀子力气,这打坐练气的精细活儿,我们七人怕是学不来。”
韩牧微微一笑,并不意外,只是朗声道:“此言差矣,大道至简,何分粗细。我全真教内功,根基在于‘静’与‘虚’二字。且听我口诀:‘思定则情忘,体虚则气运,心死则神活,阳盛则阴消’。”
这四句口诀一出,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江南七怪虽初闻其义,却也不由自主地心神一凛,嘈杂尽去。
韩牧细细分说:“此乃修行之阶,亦是炼气之要。‘思定则情忘’,非是枯坐死寂,乃念不起波,妄念不生,则七情六欲自然淡忘,心湖如镜;
‘体虚则气运’,周身放松,不着一力,仿佛空谷,天地灵气方能灌注流转;
‘心死非真死’,是凡心躁心暂息,由此‘神活’——一点灵明元神方能活泼显现,照见内外;
至于‘阳盛则阴消’,乃是功夫积累,真气充盈,则体内阴浊病气自然消散,是水到渠成之功。
此法门看似平朴,无惊世骇俗之效,却最是中正平和,于奠基而言,胜过诸般奇功。诸位请依此诀,盘坐凝神,一试便知。”
江南七怪将信将疑,依言在这滚烫沙地上盘膝坐下。
然而,他们习惯了搏杀争斗,筋骨肌肉早已形成本能,此刻强求静坐,反而浑身别扭,气息粗重,莫说“体虚心死”,便是最简单的“思定”也难以做到。
不过片刻,韩宝驹已觉腰酸背痛,全金发更是心神浮躁,难以安宁。
韩牧见状,心知七人年纪已长,筋骨心念都已定型,若按部就班,只怕数年也难窥门径。
他不再犹豫,清喝一声:“勿要抗拒,谨守心神,体会气感!”
话音未落,他身形微晃,并指如剑,出手如电。
刹那间,只见韩牧指尖似有清辉流转,六道凝练如实质的真气破空而出,精准无比地分别点入柯镇恶、朱聪、韩宝驹、南希仁、张阿生、全金发六人头顶“百会穴”,以及周身几处大穴。
唯有韩小莹,他略一迟疑,改为隔空轻拂,一道柔和气劲亦注入其体内。
六人浑身剧震,只觉一股温润浩大、却又沛莫能御的气流自顶门灌入,如春水解冻,瞬间冲开他们淤塞多年的关窍,循着某种玄奥的路径在经脉中自行运转起来。
那股滞涩、别扭的感觉顷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通畅与轻盈。
韩牧的声音适时响起,如暮鼓晨钟,引导他们依循口诀,收束心神,体味那内息的流动。
“思定则情忘……” 躁动的心,在那外力引导下,竟真的慢慢沉静。
“体虚则气运……”原本僵硬的躯体,此刻竟然如此松柔,仿佛真的成了气息运行的通道。
韩牧以自身真气为引,让七人感悟真气的速度提升十倍不止,原本需要水磨工夫慢慢打通的经络,在那六道精纯无比的全真真气引导下,势如破竹般在他们丹田之中运转,直至又游走到奇经八脉之内。
外界的微风、草地、牛羊声音、似乎一切都已远离,他们沉浸在内天地初开的奇妙境界中。
数个时辰,弹指而过。
当夕阳将天边云霞与大漠染成一片瑰丽的血红时,江南七怪先后睁开了眼睛。
眸中精光内蕴,虽非绝顶高手那般神光湛然,但与之前相比,已是云泥之别。
他们互望一眼,均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惊喜。体内那股微弱却真实不虚的气流,虽如游丝,却绵绵不绝,周而复始,带来一种扎实而充盈的力量感。
韩牧负手而立,微笑道:“心法根基已具,然练气需与技法相合,方能显其威力。诸位可试着运转内力,施展平生绝学。”
柯镇恶率先长身而起,深吸一口气,那新生的微弱内力随之而动,贯注手中铁杖。他吐气开声,一式“降魔杖法”中的“金刚伏魔”应手而出!
却见铁杖破空,竟发出“呜”的一声低沉厉啸,杖风激得脚下黄沙四散飞扬,威势之盛,远超以往何止数倍!
“好!” 朱聪忍不住喝彩,他看得分明,大哥这一杖,不仅力道刚猛无俦,速度、时机拿捏,也因内力运转而更显老辣精准。
“大哥,你这杖法……简直脱胎换骨!”
柯镇恶收杖而立,抬头望向天空,脸上肌肉微微抽搐,半晌,才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声音叹道:“……老夫习武数十年,今日方知,从前不过是井底之蛙,空耍棍棒罢了。”
他这一叹,引得其余六人豪兴勃发。
朱聪长笑一声,身形如鬼魅般飘出,施展“妙手空空”。
只见他身影在落日余晖中几个闪烁,回到原地时,手中已多了韩宝驹的腰带铜扣、全金发的几枚袖箭、南希仁肩头一块补丁布片,动作之快,犹如凭空挪移,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竟无人看清他如何出手。
南希仁默不作声,踏步上前,一招朴实无华的“南山掌法”推出。掌风过处,丈许外一个沙堆竟应声塌陷尺许,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凹陷。他素来沉稳,此刻眼中也不由掠过一抹惊异。
韩宝驹性子最急,金龙鞭法已然展开。那柄金色软鞭在他手中,宛如活物,时而成棍,横扫千军;时而成枪,直刺一点;时而如灵蛇盘绕,护住周身,鞭梢破空之声,噼啪作响,凌厉异常。
张阿生怒吼一声,施展硬功,浑身肌肉贲张,本就魁梧的身躯似乎又膨胀几分,一拳砸向身旁一块风化的巨石,“嘭”的一声闷响,石屑纷飞,拳印深陷。
全金发的呼延枪法也快速施展。枪影如龙,威猛迅捷无比,虽在大漠之上,却仿佛带来了江南的水汽与灵动。每一招,每一式,都因那初生的内力灌注,而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与威力。
六人收势而立,场中一时寂静。只有风拂过沙丘的呜咽。他们互相望着,看着同伴眼中与自己一般的震惊、狂喜,以及一丝恍然。
朱聪抚摸着方才“妙手”得来的零碎物件,喃喃道:“原来……原来如此。力从地起,经腰腹,过肩臂,达于指掌,以往只知其形,今日方感其‘气’!这发力运劲的效率,快了何止一筹!”
韩宝驹摸着脑袋,嘿嘿傻笑:“他娘的,这感觉……比喝了十斤老酒还痛快!”
就连最是沉郁的柯镇恶,那紧抿的嘴角也终于扯出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他仰起头,仿佛要看穿苍穹,声音带着无尽的感慨:“韩真人……我等七人,今日这一日之功……怕是比得了昔日十年苦练啊!”
韩牧静立一旁,看着这群原本凭借外功与血性在江湖挣命的汉子,此刻因窥得内家堂奥而欣喜若狂,如同孩童得了心爱的玩具。
他们六人脸上那纯粹而炽热的惊喜,在这苍凉大漠的背景下,显得如此珍贵。
晚风吹动他额前的发丝,这位年轻的全真祖师,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一抹欣慰而温暖的笑容。
看着江南六怪因为武功大进而兴奋不已,韩牧却将目光投在了最后一人的韩小莹身上,韩牧对于韩小莹修炼的越女剑有更大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