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且忍一忍,为了公主,也为了您自个儿的身子。”
说着,示意端药宫女再靠近些。
“公主公主!听着就晦气!”
窦美人猛地拔高了声音,心中的怨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她看着那碗药,越看越觉得刺眼,仿佛那就是她所有失望和屈辱的象征。
她猛地一挥手,想将药碗推开,“拿走!我不喝!”
她这一下用力过猛,且动作突然,猝不及防,只听“哐当”一声脆响,那盛满了滚烫药汁的白玉碗竟被直接掀翻在地,漆黑的药汁泼洒出来,溅湿了地毯,也溅了几点在窦美人的裙摆上。
殿内瞬间一片死寂。
窦美人也愣住了,看着地上狼藉的碎片和药渍,有一瞬间的慌乱。
但随即,那股莫名的怒火和破罐破摔的情绪又涌了上来,她指着地上的碎片,对吓得跪下的蓝月和其他宫人斥道:“没用的东西!连个碗都端不稳!还不快收拾了!”
然而,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小腹传来一阵剧烈的、不同于以往的绞痛,那痛感来得又急又猛,让她瞬间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
“啊……我的肚子……好痛……”她捂住肚子,蜷缩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小主!”蓝月惊呼一声,也顾不得收拾了,连忙起身扶住她,同时对吓傻的小太监喊道,“快!快去请太医!快去禀报皇后娘娘!”
太医匆匆赶来,凝华宫也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思宁听闻窦美人竟是因自己发脾气打翻药碗而动了胎气,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只吩咐太医尽力救治。
可惜,这一次,或许是情绪波动太大,或许是动作过于猛烈,又或许是那碗没能及时喝下的药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尽管太医们全力施救,窦美人腹中那个本就脆弱的胎儿,终究是没能保住。
消息传到皇极殿和凝华宫时,显庆帝正在批阅奏折,闻讯后,他沉默了片刻,将朱笔重重搁在笔山上,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
思宁则显得平静得多。
她听完桃枝的禀报,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确定是她自己打翻的药碗?”
“是,当时殿内不止蓝月一人在,好几个宫人都看见了,是窦美人自己挥手打翻的。”
桃枝肯定地回答。
“虽然是众目睽睽之下,但未免其中有暗手推动,这样,你再安排人查一遍,排除人为手段,之后将查到的东西送一份到皇极殿刘有功那。”
桃枝:“奴婢第一时间排查了一遍,的确没有人为的迹象。倒是没有将查到的东西送一份去皇极殿,奴婢等会立刻派人送过去。”
思宁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继续道:“既如此,便是她福薄,德行有亏,不堪为母。
传本宫懿旨:窦美人,性情浮躁,言行无状,致皇嗣夭折,实难姑息。即日起,降为常在,禁足一年,望其静思己过,修身养性。”
这道懿旨,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降位、禁足,一气呵成。
桃枝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娘娘,是否要等陛下……”
思宁抬眼,目光清冷:“陛下那里,本宫自会去说。此等内帷失德之事,本宫身为皇后,有权处置。去吧。”
“是。”桃枝不再多言,转身去传旨。
而当显庆帝得知思宁的处置,以及窦美人小产的前因后果后,非但没有丝毫异议,反而对皇后如此“宽厚”只做了降位处理感到些许意外。
至于那禁足一年的惩罚,并没有被显庆帝看在眼里。
但想了想,到底是替自己孕育孩子的女人,或许窦美人也不是故意的,皇后怕也是出于怜悯之心,才特意宽厚处理窦美人。
于是,显庆帝前一刻还温和的说“皇后处置得宜”,后一刻话语立马变得冰冷起来。
“窦氏……哼,若真是尽力保胎,天命如此,朕也不会怪她。
可这孩子,竟是因为她如此荒诞不经的举动而没的!
可见其心性不端,不堪抚育皇嗣!
降为常在,已是皇后仁慈。”
帝后二人,在这件事上态度出奇的一致。
没有人怀疑到思宁头上,因为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窦常在自己的愚蠢和冲动。
她亲手断送了自己孩子的生机,也彻底断送了自己在后宫可能拥有的未来。
思宁:反正这孩子窦美人,哦不窦常在也没想要,她成全了窦常在,现在对方心里应该挺“高兴”的。
陈婕妤知晓后,吸取了前车之鉴的经验,每日里念佛经平和心情,生怕自己也因为总是坐胎不稳而牵动情绪,从而引发一系列问题,最终导致自己的孩子保不住。
对于安分的陈婕妤,思宁乐得安排周祥的保护好她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就这样,陈婕妤这胎虽然经常动胎气,但还是撑到了显庆七年三月。
肚子将将满九个月的时候,就生了。
经历了几个时辰的艰难生产,陈婕妤最终产下一个有些体弱的小公主。
小公主身体比太子刚出生那会还要健康一点点,至少她以后不用经历什么难关,只要好好养着,定能养大。
显庆帝很高兴,思宁也高兴的笑了。
并且在小公主出生当日,思宁跟显庆帝商议,将陈婕妤的份位提到嫔位,显庆帝同意了。
九月,小太子明渊满六岁了,按规矩,他其实要搬到东宫居住了。
但显庆帝和思宁都暂时没让他从凝华宫搬离。
就算是朝堂上的臣子们,也没有异议。
众所周知,小太子明渊身体不是很好,还有一个六岁的关卡要渡过。
眼下,渡过六岁关卡是最重要的。
与此同时,徐神医也提前回了晏京,但小太子明渊依旧没有生病的迹象。
但后宫,和前朝都能明显感觉到一股紧张的氛围。
宗室周王府,不,现在的周郡王府,散发着一股萧瑟的气息。
陛下在朝堂上抓住了周王府一系人的把柄,顺藤摸瓜,直接将亲王府,削成了郡王府,依附王府的一众党羽也都被削了。
此刻,他就是想趁此机会对宫里太子做些什么,也没办法了。
就在这样紧张,却又算安全的环境里,十月初三的清晨,小太子居住的里屋寝室始终没有动静,在外间等候的周安等内侍和宫女们心里头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