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父亲那时候吧,也都才二十岁出头,我还比较爱玩,我觉得这样好玩,就给你们弄了,刚好你们自己吃饭也很方便,你们几个当时坐着也很喜欢。”
“再后来,父母这行就干得比较熟练了,你弟弟们有的东西就比较多,你多见谅啊,没给你那么多玩的东西。”
“怎会?”叶承珲说:“儿子对幼年之事已无印象,只听母亲说,儿子也应当是过得极幸福快乐的,母亲爱我之心,我已然能够感受,弟弟们有的东西,母亲也从未忘记我们,母亲不要再觉得对我愧疚了,儿子亦倍感惶恐。”
赵琳笑着说:“那不怪就很好了,惶恐你倒也不必,爱你是应该的,不过很多东西,我也是后来才弄出来的,那时候你们也不爱玩了。”
“没事,反正儿子现在看到弟弟们玩,有时候也是能跟着乐上一乐的。”
“那很好了。”
母子两个说完,都笑了。
叶西洲听着这边的动静,不停地给叶欣夹菜,唯恐她觉得自己不在父母身边长大,不受父母疼爱,和兄弟姐妹不亲。
而叶承珲也恰好看到这一幕,识趣的闭上了嘴。
饭后,众人去园子里散步。
如今正值初夏,花好,人好,三五不时飞过两只蝴蝶,惹得小萝卜头们争相去逐。
赵琳和叶西洲、叶承珲、叶欣四人坐在亭子里,看小萝卜头们在花草间奔跑穿梭。
小萝卜头们今时已经有花高了,隐约能从缝隙中看见有几张笑得十分欢快的脸。
叶西洲看着,喝了口茶。杯子放下时,不经意间撞到赵琳的胳膊,赵琳意会,开门见山的问叶欣:“你喜欢三皇子?”
叶西洲和叶承珲都看向赵琳:这是不是有点太直接了。
赵琳说:“看我干嘛,今天不就是主要解决这个事吗?”
叶承珲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他父母其实很相配的念头。
赵琳左右看看,见两人不说话,便决定继续按自己的节奏来。
“你是想我从感情上说这事,还是想我从利益上说这事。”
叶欣沉默,赵琳说:“上一个这么沉默的人叫叶宁安,我俩母女做了快八年,看彼此都像讨债的,上上一个这么沉默的人是你父亲,我俩夫妻做了十二年,差点一拍两散,你确定你也这么沉默。”
叶欣闻言,缓缓抬起了头,和赵琳对视的那一刹那,母女相似的面容,映入彼此的眼帘,叶欣眼中的挣扎和不甘,好像透过岁月,与当时的赵琳重合了一部分。
赵琳敛下眉眼,轻轻叹了口气,再抬眼时,一切情绪归于无。
“你在挣扎什么呢?是我不值得你相信,还是这个家不值得你喜欢,你要迫切的借助婚姻逃离。”
“你又在不甘什么?我为你聘西席,请名师,让你见识到这么多繁华和可能,仅仅是因为你发现这些繁华和可能与你无关时,你便觉得生气吗?”
“你明明知道,你三姨母和定北侯的关系有多差,定北侯又是三皇子的舅舅,他若凭了三皇子将来的势,那你姨母在辽北该有多难过。”
“你怎么会认为,平阳侯府会因为和定北侯府的姻亲,就一定会一起站到三皇子那一侧呢?”
“是凭我和你姨母的关系吗?那你应该认为的是,我会弄死定北侯,摁死三皇子,绝不可能让他们得逞以后去欺负我姐姐!”
赵琳定定看着叶欣,说出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话。
叶西洲留神听着周围的动静,小萝卜头们依旧在远处玩闹,身旁的几个丫鬟寸步不离,周围无任何可疑气息。
赵琳继续问叶欣:“皇子那么多,为什么偏偏选了三皇子,而且是在他已有皇妃的情况下,我找人教了你这么多,你对男人这么不挑吗?还是你把自己也当做了一个男人,平阳侯府是你父亲的,定北侯府是你姨父的,我和你三姨母是不存在的,必要的时候,忍辱负重是应该的,面对绝对利益的时候,妻子和女儿都是可以抛弃的,是吗?叶欣,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叶欣带着哭腔说:“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想困在闺阁里,做一个无用的女儿。”
“女儿怎么就无用了,真正无用的女儿,早在一出生就被溺死了!”
叶欣似是被赵琳的话震撼到,赵琳问她:“你在白家的时候,难道就没见过河里漂走的木盆,就没听过一出生就夭亡的女儿,你读了那么多,学了那么多,自以为见了那么多,难道就只读出了自己的不甘心,学出了一个女儿无用?”
叶欣回答不了赵琳,赵琳又说:“你觉得自己被困在闺阁里,那想必是我在闺阁里委屈了你。”
“不是。”叶欣哭泣着说:“母亲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置我和你三姨母于不顾。”
叶欣回答不上来,赵琳也觉得自己委屈,可还是迅速整理好情绪和叶欣说:“弄丢了你,是我的错,是我把你带到这个世上,没有好好看顾你,我认。”
“可我从意识到你可能丢了开始,就没有一日放弃过寻找真相,如果你是怪我给过你的东西都曾给过叶欢颜,那我无话可说,我没有办法放任一个姑娘自甘堕落,但如果你是怪我把你留在闺阁里,没有托举你实现自己的理想,那我不认。”
“可能你觉得残酷,但事实就是,我托举了你,但你放弃了。”
“你是去年这个时候写了要开学堂的策论,我为你请了苏姑姑,我在你生辰那天让惜春给了你二十万两银子,可是这一年过去了,你的学堂呢?”
“你的本意如果是帮助姑娘,那就可以开一家绣楼,或者织布坊,女儿有活计,能挣钱,就能养活自己,就可以自己选择人生。”
“如果你的本意是帮助孤儿,不分男女,你就可以开一家善堂抚养他们,另请一些落魄的秀才为他们启蒙,和一些无事的大娘照顾他们,就又可以帮助一批人。”
“如果你想这个善堂的影响力大一点,你就可以写好章程递给皇后,由皇家出面此事,可你做了什么?你什么都没做,你就只盯着登上高位可以做很多,可是如果你这辈子都登不上高位,那你这辈子就什么也不做了吗?!”
叶欣说:“可是低位做的毕竟有限,还要处处小心……”
“你以为高位就不用小心了?你连小心都受不了,这一路千难万险,你确定你能走到最后吗?”
“正因为我不确定,所以我才想把有限的精力放在最值得的事上。”
“什么才是最值得的?登上贵妃之位吗?”
叶欣轻声说:“我想当皇后。”
“那你为什么还要选一个娶了正妃的?”
叶欣低头不语,赵琳直接掐着她的下巴让她看自己,叶西洲和叶承珲都动了动想拦赵琳,最后想了想,又放下了。
赵琳说:“你想弄死人家明媒正娶的发妻啊,做正事的精力都不够,还去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可真有你的!”
赵琳使劲松开叶欣,说:“我可算知道苏姑姑为什么要提前一个月走了,合着你是歪的教不过来,怕我回来跟她吵架。”
“你如果想正儿八经的借助高位做这件事,你不应该瞄准皇后吗?你是对自己的能力有怀疑,还是对你父兄给你的家世有怀疑。”
“我是对帝心有怀疑,没有哪个帝王,愿意让皇后做这种事。”
“那也没有哪个皇帝,愿意让贵妃做这种事。”
“可贵妃没有皇后那么显眼。”
“那你一辈子不嫁人,游走山川湖海,走到哪帮到哪,更不显眼!”
叶欣说不过赵琳,只能低着头沉默。
赵琳说:“你就庆幸我把你弄丢了吧,不然你早挨揍了。”
叶欣不相信的看向赵琳,赵琳冷笑一声,说:“你难道以为我在说笑吗?老子揍人不分男女,不分老幼,不分里外,忍无可忍的时候,连脸都打。”
说完,起身踢了叶西洲一脚。
“看你教的什么闺女!”
叶西洲表示自己很冤枉,但也没反驳,只是叹了口气,说:“慢慢说吧。”
“说你大爷!”
赵琳又踢了叶西洲一脚,然后转身走了,叶西洲在她身后问:“去哪啊?”
赵琳指了指天,说:“天都黑了,当然是回去睡觉,难不成跟你打一架吗?你们姓叶的都什么玩意儿。”
叶西洲:“……”
叶承珲:“……”
“送你妹妹回去。”
叶西洲和叶承珲说了这一句话后,起身追着赵琳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