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寒风裹挟着石子,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脸上,皮震远却浑然不觉。他的黑袍早已被血水与泥浆浸透,原本挺括的布料此刻沉重地贴在身上,每跑一步都发出“咕叽”的黏腻声响。身后跟着的几十名黑袍蒙面人,个个踉跄歪斜,有人肩上还扛着受伤的同伴,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没踝的泥土里,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
地狱门总坛那座黑沉沉的巨峰终于在密林中显露出轮廓,山门处两尊狰狞的石鬼雕像在夜色里泛着冷光。皮震远眼前一热,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总坛大殿的石阶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坚硬的青石板上积水未消,寒气顺着膝盖直往骨头缝里钻,可他连打哆嗦的力气都没有,只剩下喉咙里压抑不住的哽咽。
“老祖!老祖!”他一把扯掉脸上的蒙面黑布,露出一张布满血污与泪痕的脸,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混着汗水流进眼里,刺得他睁不开眼,“我们第十三险关……丢了!彻底丢了!”
大殿深处,高台上那团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没有丝毫动静,只有一缕若有若无的檀香在冷空气中飘散。皮震远猛地磕了个响头,额头撞在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鲜血瞬间染红了身前的积水。“大哥皮震天、二哥皮震东、四弟皮震威……他们都死了!全死在欧阳逸飞那伙人手里了!老祖,您要为我们报仇啊!为地狱门报仇啊!”
他身后的几十名黑袍人也齐齐跪倒,沉闷的呜咽声在空旷的大殿外此起彼伏,与风雨声交织在一起,格外凄楚。
“又是这帮人……
高台上终于传来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铁器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地狱老祖缓缓抬起头,昏暗中只能看到他那双泛着幽绿光芒的眼睛,如同万年寒潭般深不见底。“可恶!真是可恶!”
他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每一次敲击都像是敲在众人的心尖上。“欧阳逸飞、梅降雪、玄天道长……这三个名字,老夫记在心里了!不除他们,老夫誓不为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大殿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连飘落的雨水都像是在空中凝滞了片刻。地狱老祖眼神一厉,沉声道:“来人!”
殿外立刻走进一名黑袍使者,躬身行礼:“属下在。”
“传我命令,让第十四险关的马面判官司马沉、鬼面幻影罗士彪,即刻前来见我!”
“是!”黑袍使者不敢耽搁,转身快步出了大殿,身影很快消失在风雨之中。
大殿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皮震远压抑的抽泣声,以及高台上地狱老祖偶尔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沉重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石板上的惊雷,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司马沉和罗士彪并肩走了进来。司马沉身材魁梧,脸上戴着一张狰狞的马面面具,面具上的獠牙泛着冷光,身上的黑袍下摆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露出腰间别着的两把鬼头刀;罗士彪则身形瘦削,脸上的鬼面面具更为诡异,眼窝处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走起路来悄无声息,若不是那沉重的脚步声,几乎让人以为是一道影子。
两人刚进大殿,便感受到了高台上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当下不敢有丝毫怠慢,齐齐跪倒在地,声音恭敬而低沉:“属下司马沉、罗士彪,拜见老祖!”
“嗯。”地狱老祖冷哼一声,声音里满是不悦,“最近我们地狱门,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两人,幽绿的光芒里带着杀意:“数十道险关接连丢失,昨天连懒龙沟大寨都溃败了,伤亡惨重!老夫养你们这么多年,就是让你们看着地狱门一步步走向覆灭的吗?”
司马沉和罗士彪额头冒出冷汗,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属下无能,请老祖责罚!”
“责罚?现在责罚你们,能把丢失的险关夺回来吗?能让死去的弟兄活过来吗?”地狱老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暴怒,“老夫要的是结果!是让欧阳逸飞那伙人付出血的代价!”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沉声道:“你们二人,即刻返回第十四险关一线峡大寨。从即日起,关闭一线峡所有通道,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另外,一线峡两侧的滚木阵,马上开启,地狱老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一旦发现欧阳逸飞、梅降雪,或是玄天道长那伙人的踪迹,不用禀报,直接杀无赦!”
司马沉和罗士彪齐声应道:“属下遵命!”
地狱老祖的目光落在一旁还在抽泣的皮震远身上,冷声道:“皮震远,你也跟随他们一起去一线峡大寨。你三个兄弟的仇,老夫给你机会,让你亲手报!”
皮震远猛地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重重磕了个响头:“谢老祖!属下定不辱命!若不能杀了欧阳逸飞那伙人,属下甘愿提头来见!”
“下去吧。”地狱老祖挥了挥手,重新靠回座椅上,身影再次融入阴影之中。
司马沉站起身,朝罗士彪和皮震远使了个眼色,三人转身快步出了大殿。此时夜色更浓,风雨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司马沉一挥手,早已等候在殿外的几百名黑袍蒙面人立刻聚拢过来,人人手持兵刃,眼神坚定。
“上马!”司马沉低喝一声,率先翻身上马。那匹黑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急切,打了个响鼻,不安地刨着蹄子。罗士彪和皮震远也紧随其后,翻身上马。
几百匹战马在风雨中发出低沉的嘶鸣,司马沉抽出腰间的鬼头刀,指向一线峡的方向,声音洪亮:“出发!目标一线峡大寨!”
话音落下,几百名黑袍人催动战马,马蹄踏在积水覆盖的道路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如同滚滚惊雷,朝着一线峡的方向疾驰而去。夜色中,这支黑色的队伍如同一条蜿蜒的巨龙,在风雨里穿梭,只留下一串越来越远的马蹄声,以及被战马踏碎的泥土,在寒风中飞扬。
一线峡,这座地狱门仅剩的重要险关,即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而此刻正朝着一线峡方向行进的欧阳逸飞、梅降雪与玄天道长,还不知道一场针对他们的致命埋伏,已经悄然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