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永安宫,恭华脸色就不大好看,一直到回了承安殿,她一口浊气才吐了出来,恨道:“永安那位,是傻子不成!我母妃当初若是像她这般,早就被吃干抹尽什么都不剩了!”
侍女阿若屏气静声,另一个阿蓝则附和:“她是不敢争吧?毕竟如今的陆家深得陛下喜爱,那皇后又是出自陆家,她那鼠儿一般的性子,怎敢与皇后争呢?”
恭华眉宇暗沉,她坐下,神色阴冷,随后冷笑说:“这后宫只有两个人,如何能斗得起来?皇后与贵妃,一个赛一个的假面清高,让她们斗,难如登天。”
阿蓝眼睛一转,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阿若目光晦涩地看了阿蓝一眼,见她不语,便接话道:“陛下勤政,但后宫也不可疏忽,如今未有皇嗣,本该广纳后宫才是。”
听到这话,阿蓝的心便放下去了,看着阿若微微一笑,暗道:你今日十分上道。
恭华沉默地看着她们二人的面色,将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是啊……这后宫,人还是太少了。”
说罢,她微微一笑,先前的阴沉冷郁一扫而空,她勾起唇角,说道:“是我使错了力气,在永安那边下工夫,远不如去太后那里……”
……
近来,陆菀总有些力不从心,神思倦怠,管理偌大的后宫对她来说,起初还是有些棘手的,但是她非无知的小姑娘,一旦上了手很快就能打理得井井有条,只不过,后宫差事多,职位也多,总有看不见的地方,是以,旁的新嫁娘婚后怎么着也能过几日悠闲的日子,她就不同了,一进宫里,哪有个空闲的时候?忙得她有时都不知,她是来当皇后的,还是来当苦工的。
贵妃日日来请安,有那么一日,她确实有些忍不住,问了句:“贵妃如今身子可安乎?”
贵妃一怔,在她希冀的目光下,未语先咳了一声。
陆菀面色尴尬:“……看来是还没安好。”
然,一向清冷的贵妃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妾已好许多了,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陆菀扯了下嘴角,终是没忍心用病号。
掩面牵强道:“没事,没事。”
等到夜里,皇帝忙完了政务来后,两人简单交流一番后,陆菀没忍住说:“陛下何时开后宫?”
齐珩半盖着被子,正闭眸回味,猛地听到这句话,他睁开眼,看向旁边的皇后。
“怎么了?”
陆菀深吸了口气,说:“臣妾只是问问,陛下年轻,后宫空虚,贵妃体弱,臣妾只是想,陛下也该开后宫了。”
这般说来,齐珩便明白了,多半是母后敲打过她,身为皇后的职责,让她来劝自己吧。
随即说道:“眼下不急,前朝事忙,诸多贫苦之乡还未得到改善,况钦天监预测下半年恐有天灾,朕……心难安宁,无暇关注后宫。”
这么一说,陆菀无话可说,甚至还有些羞愧。
她是觉得无人分担后宫事固有此一问,但陛下这么说了,她便有些自悔,自己这般实在有失格局。
然而,这厢误会,还没在这晚,两人不同的心境下过去,第二日齐珩去太后那用午饭时,被她当面敲打了一番。
“你说你忙,你日日都忙,母后能理解,毕竟,你比先帝更勤政,但是儿啊,哪有皇帝的后宫只两个人的?你也不怕将来外邦来使,看你笑话?”
齐珩拧眉,觉得母后的重点跑偏了:“外邦来使,若见我大齐毫无进益,毫无大国风范,那才是笑话,先帝遗留下的问题很多,儿若不尽快解决,心实难安。”
太后被噎了一下,随即道:“母后也不是说你不该,但眼下急得何止那些,你与子挚一般年岁,他成婚就够晚了,如今也有一女,你呢?你可是膝下犹空!你是皇帝!不是随便哪个富贵闲少!母后都为你急死了!”
她一开始念叨,齐珩脑子就开始疼,关于子嗣,也不是母后第一次说他了,在他刚娶宣莨,就被催着要孩子,一直到今日,他也着实听的耳朵起茧子了。
“你没懂母后的意思,你自管忙前朝去,但后宫选秀,也得提上日程了,到时有母后、皇后和贵妃坐镇,保准给你挑世家贵女,窈窕美人,届时一并开花……”
“母后!”齐珩打断了她,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他放下筷子,心里暗道:难怪昨日皇后提起这些,看母后今日的态度,想是已经去烦过她了,看来昨夜,他想的一点没错。
“我是个人,子嗣也得随缘,您这般,可是怪儿无能?”
此话一出,太后变了脸色,本有些愧疚,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拍了下桌子,说道:“你休得胡言,母后能是那意思吗?你这般说,就是诛一个母亲的心!”
齐珩稍有些尴尬,他本以为,自己那样说,母后好歹会收敛些。
“我不管!你与皇后成婚也半年了,一直未传出消息来,你等得,江山社稷等不得!母后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若皇后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你就老老实实选秀!”
齐珩脸黑了,面色沉沉地看着母亲:“您这般,就不担心伤了陆家的心?”
太后哽住,好半晌没能说出话来,面上已经有些犹豫了。
但静默几息后,只听她说:“无论如何,陆菀是你的皇后,这一点,毋庸置疑,也无人能改变!”
齐珩转身离开,不在多言。
看着他的背影,太后手开始发凉,她深吸了口气,捂着额头,心绪难平。
……
渐渐入暑,惠风和畅,京城格外热闹了起来。
察觉到这一点,是因为陈稚鱼最近总能收到马老板送来的喜讯,如某种款式的衣裳、配饰,利润翻了一个点,据说,京中贵女,还有周围城镇官家之女,近些日子都在定衣裳、打首饰,还有那夸张的,一出手就是顶奢配置,从头到脚都收拾了一遍。
究其原因,竟是因为不知从何处传出消息,宫中要着手准备选秀事宜,所以,如今家中有女儿的,无不是紧张准备着,期盼自家女儿能被选进宫中,光耀门楣。
毕竟,当今天子,年轻、俊美、温和又是仁君风范。
最重要的是,后空空悬啊!万一自己的女儿有那个造化,挣个四妃,再生下皇嗣,那更将是造福几代人的荣耀。
得知这个消息时,陈稚鱼蒙了许久,随后便想明白了。
皇家终究是皇家,皇上他,也不可能守着皇后和贵妃过日子,更何况,如今中宫尚未传出喜讯……
理智上,陈稚鱼是能想明白的,但到了夜里,被陆曜缠得没脾气了,她也发火了,对着无辜的人“拳打脚踢”,“就这般急!就这般急!孩儿不是会有的吗?大姐姐才嫁多久?就急着开后宫!”
陆曜满足地拥着她,被她突然的发难弄得猝不及防,本想问自己今日也没急,都是顺着她,听到后面的话,轻笑了一声,锁住了她的手脚,手还不忘往她丰腴上捏一把,占尽了便宜,嘴上说:“那也是没办法,毕竟,不是谁都能像我一样抗住压力,我说不要后院就是不要。”
陈稚鱼哽住,颇为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这有他什么事。
陆曜笑说:“开后宫,也不是私情,而是国事,陛下如今后宫只有二人,选秀是早晚的事,所以,你在如何生气,都无济于事,你当选进去的女子是给大姐姐添堵的?不,那都是陛下前朝的助力。”
陈稚鱼泄气了,她长舒了口气,脸颊上贴着汗湿粘在面上的发丝,她说:“我只是心疼大姐姐,她曾经的婚事,有多幸福,我都听她说过,如今身份一变,万人敬仰,可那份苦,谁也不能替她分担。”
陆曜觉得,她这是有些多愁善感了,无奈地笑了笑,说:“你还心疼别人,倒不如多疼疼你夫君,难道你没觉得,自从你夫君升了官以后,忙得不可开交,瘦变了样吗?”
陈稚鱼看向他,在他乞怜的目光下,手在他腰间拧了一把,听到他“嘶”的一声,松开了手,哼哼道:“我看你,还有劲儿的很……”
陆曜脸色一暗,不动声色地拉上了被子,手在她的腰肢上游移,眼神渐渐变得暧昧起来,等到陈稚鱼发觉不对时,已经被他压了下来,堵住了唇舌。
“是还有劲儿?怪了,你都还没试,怎就知我还有劲儿?”
陈稚鱼憋红了脸:这流氓!
……
用陆曜的话来说,皇宫事终究不是她等凡人能管的事,在一夜身体力行的睡服下,陈稚鱼第二天彻底不去想选秀一事了,因为,有人给她这凡人找事了。
孙嘉兰与她的外祖母在陆家多日,天天都去给府上两位夫人请安,陈稚鱼去婆母那儿,十有八九能碰到她。
起初倒是一切正常,那位姑姥也有个姑姥样,直到有一回,她提起陈稚鱼的舅父一家,虽只是问他们预备在京中待多久,陈稚鱼也还是从她这问话中,察觉到了满满的恶意。
好在,留着舅父他们住了三日后,在舅父他们非要走的要求下,陈稚鱼将他们送到了公爹给的宅院去住下,不住在陆家主宅,舅父心安了些,他甚怕有人说他们穷亲戚,打秋风,只不过,安顿好了舅母和外祖母后,舅父还是带着握瑜回云麓了。
毕竟舅父有官职在身,离不得太久,握瑜也还有学业要完成。
只是这些都是家里私事,陈稚鱼便私下同公爹和婆母说了一声,公爹与婆母态度一致,觉得她做得不妥当,不应让外祖母和舅母住在外头,但一听是她们要求的,也就没二话了。
如今,被姑姥这么一问,陈稚鱼倒也实话实说:“京城地大物博,我外祖母与舅母还能玩段日子。”
那姑姥哦了一声,随后说道:“你舅家人,在京城可能习惯?”
陈稚鱼笑笑:“只要玩得开心就好,也无需习惯,毕竟,他们还是要回云麓去的。”
“是啊,这不属于京城的人,长久地待在陌生的地儿,也是给人添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