蝎子块拓养坤与混世王武自强,自鄢陵、西华连番败绩后,两人带着七千余名惊魂未定的残部,如同被猎犬追逐的兔子,一路不敢停留,过西平,穿叶县,惶惶如丧家之犬一直往洛阳方向逃跑,身后,左良玉的大旗和汝宁府游击将军赵柱一直在追这两个人。
左良玉原本不想这么拼命,流寇本就不好抓,自家当兵的追的气喘吁吁,奈何卢部院拿着尚方宝剑是真的会杀人的,所以他只好一直紧追不舍,想一举歼灭这两个贼寇立个功,正好与汤九州争一下这个河南总兵之位,两人都是昌平副总兵,想当这个河南总兵就得拿战绩说话了。
“左良玉这杀才!还有那个汝宁府的游击,像他娘的疯狗一样咬着不放!”拓养坤骑在马上,回头望着身后扬起的烟尘,咬牙切齿地骂道,他原本凶悍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疲惫与焦躁。
武自强脸色阴沉,抹了把脸上的尘土:“咱们这点人马,经不起再一场硬仗了。必须找个地方喘口气,补充粮草。”
他环顾四周略显荒凉的原野,“前面就是郏县地界了,昨天派出去的侦骑说有大队人马在那边活动,旗号很杂,可能是咱们义军。”
拓养坤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别是官军的陷阱吧?”
就在这时,前方侦骑飞马来报:“二位掌盘!打听清楚了!郏县前几日被一股义军打下了,现在城里飘的是刘字大旗,像是刘处直刘盟主和马掌盘、贺掌盘他们的人马!”
“刘处直?!”拓养坤和武自强几乎同时惊呼,脸上瞬间涌上狂喜之色。
“天无绝人之路!是刘大帅啊!”武自强激动地一拍大腿,“快!转向神垕山方向!靠过去!有刘大帅在,咱们就有救了!”
身后左良玉和赵柱追得正紧,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郏县西北方向的神垕山,那里地势复杂,易于据守,也能与县城义军互为犄角。
就在拓、武二人率部仓皇遁入神垕山,依托山势匆忙构建工事时,官军的追兵也到了。
汝宁府的游击将军叫赵柱,年约三旬,正值血气方刚,渴望建功立业,他率领八百官兵,一直冲在左良玉部前面,看到流寇残部慌不择路逃入山区,他心中大喜,对身旁的家丁道:“看来这群流寇已是穷途末路,竟自陷死地!此乃天赐之功,合该我赵柱拿下!”
家丁谨慎地提醒:“将爷,此处离郏县甚近,最近听闻大队流寇出潼关前面夜不收还没去探查过,是否等左镇大军到来再行定夺?
赵柱不以为然地一挥手:“左镇用兵持重,若等他来,功劳岂不被他分去大半?区区数千惊弓之鸟,据守荒山,有何可惧?我观其阵型散乱,士气低落,正可一鼓而下!传令,进山!剿灭残寇!”
八百官军得令,沿着山道向神垕山内扑去,这河南官军打了几年也算是练出来了加上赵柱许诺了重赏一时间士气大振,一下子冲散了流寇布置在外围的一些哨卡,斩获数十级。
然而,随着深入山区,赵柱渐渐感觉不对劲。山上的抵抗虽然依旧凌乱,但却异常顽强,而且四面八方似乎都有旗帜在晃动,鼓噪声也越来越大。
与此同时,郏县城内,刘处直很快就接到了侦察营的急报。
“哦?拓养坤和武自强被官军追到神垕山了?追兵是谁?”刘处直站在郏县衙署中,看着舆图问道。
侦骑迅速回报:“大帅,看认旗是汝宁府一个姓赵的游击将军,带着八百人贸然进山了,左良玉部有七千多人,但是他们在三十里外观望。”
宋献策摸着自己那个山羊胡笑道:“这个赵游击胆子还不小啊,竟敢孤军深入到我等眼皮底下。”
贺一龙更是摩拳擦掌:“刘大帅,这可是送到嘴边的肥肉,我好久没见过这么蠢的官军了。”
刘处直果断下令道:“机不可失!高栎,你率前营,从神垕山东侧切入,截断赵柱退路!李茂,你带人从西面压上!史大成、孔有德,你二人带本部,从南北两面向山内挤压,贺一龙你也一起上,另外想办法告诉拓养坤和武自强,让他们稳住阵脚,配合我们包围!马守应你们的人马拦截败兵,不要让一人走脱了,给官军涨涨记性,还以为是五六年前呢。”
“得令!”众人应诺,立刻点兵出发。
神垕山内,赵柱正督促部下猛攻一处山梁,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震天的喊杀声!他回头一看,只见东面山口尘土飞扬,无数头戴范阳笠、手持兵刃的流寇如同潮水般涌来,彻底封死了他退往山外的道路!克营大旗迎风招展!
“不好!中伏了!”赵柱心头一沉,暗叫不妙。他试图稳住阵脚,组织部队向东突围,但高栎率领的前营早已占据有利地形,箭矢如雨而下,将其死死挡住。
紧接着,西面、南面、北面也同时响起了进攻的鼓声和呐喊!李茂、史大成、孔有德各部依令出击,漫山遍野都是义军的身影,旗帜招展,刀枪如林。
原本在山上苦苦支撑的拓养坤和武自强部,见援军已至,士气大振,也纷纷从高处向下反扑!
赵柱的八百官军,瞬间陷入了数万义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喊杀声震耳欲聋。
刘处直在亲兵护卫下,来到了山下冷静地观察着战局。
战场上,义军各营轮番出战,如同海浪般一波波冲击着官军越来越小的环形防御阵地,老回回的马队在外围游弋,射杀试图突围的散兵,贺一龙部为了多分点战利品打的很猛,在他兄弟贺二虎的带领下突入官军阵中。
赵柱挥舞长刀,身先士卒,左冲右突,浑身浴血,接连砍翻了几名冲上来的流寇,口中怒吼:“杀!给老子杀出去!”但他个人的勇武,在绝对的数量劣势和完美的包围圈面前没有一点用处。
这些汝宁府官军虽然还算能战,但在无穷无尽的攻击下,体力迅速消耗,伤亡急剧增加,阵型被不断压缩,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
三十里外,左良玉登高远眺,看着神垕山方向升起的滚滚烟尘,以及那连营数十里、旌旗蔽日的流寇阵势,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卢鼎建议道:“总镇,赵游戎被围,情况危急,是否发兵救援?”
左良玉沉默片刻,缓缓摇头道:“救?如何救?流寇势大,兵力十倍于我,且已占尽地利,我军贸然前往,非但救不出赵柱,恐自身亦要陷入重围,赵柱贪功冒进,自陷死地,怨不得旁人。”
他顿了顿,下令道:“传令全军,再后退十里,流寇若是来袭就撤到襄城去。
神垕山包围圈内,战斗已接近尾声,官军已经阵亡两百多人,剩余的人也被分割成数块,各自为战,赵柱身边只剩下不足百人,被团团围在一个小山坳里。
他头盔早已不知去向,发髻散乱,甲胄上布满刀痕箭创,鲜血顺着胳膊不断流淌。他拄着长刀,剧烈地喘息着,望着四周密密麻麻、眼神中充满杀意的义军,知道大势已去。
“将爷!降了吧!”一个浑身是伤的家丁哭喊道。
赵柱呵呵一笑,猛地挺直身躯,用尽最后的力气吼道:“我赵柱世受国恩,唯有以死报之!岂能降贼!”说罢,他举起武器,向着义军最密集的方向冲了过去。
回应他的,是无数刺来的长矛和劈下的刀剑……
游击将军赵柱,力战而死,其所率八百官军,除三百余人战死外,其余见主将阵亡,突围无望,最终选择了弃械投降。
拓养坤和武自强算是脱险了,他俩来到刘处直面前直接抱拳半跪感谢刘处直救命之恩,这次自己是第二次救了拓养坤了,所以刘处直坦然受了他们这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