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瑾言听到“因为他吗?”这句问话时,指尖轻轻顿了下,随即抬眼看向张楚然。
小姑娘眼底没了刚才的敬佩,多了点藏不住的试探,却没半点怯意,倒让她觉得有点意思。
她没直接回答,只是朝油画区外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从容:“在这儿说话不方便,展厅人多眼杂,万一被熟人撞见,对你对我都不好。”
她说完,没等张楚然回应,就转身往楼梯口走,“天台有几个露天帐篷,我看着没多少人,去那儿坐坐?”
张楚然站在原地,看着夏瑾言的背影,丝质半身裙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又坚定,像极了她上课时掌控全场的模样。
她眨了眨眼,心里快速转了两圈:怕什么?明明是顾云归当初做错了事,是他对不起自己,现在就算和他的“现任”坐在一块儿,自己也没什么好心虚的。
这么一想,她攥着展品手册的手松了松,快步跟了上去,声音里带着点不服输的清亮:“好啊,那就去呗。”
天台的风有点凉,吹得帐篷顶的纱帘轻轻晃动。
夏瑾言找了个靠角落的帐篷坐下,随手把包放在旁边的小桌上,抬头看向跟过来的张楚然:“坐吧,这儿视野不错,能看到展厅的屋顶。”
张楚然在她对面坐下,目光扫过帐篷里的小茶几,上面还放着半瓶没喝完的柠檬水,显然是有人用过,却也确实安静,只有远处传来的零星笑声,衬得这里格外私密。
她捏了捏衣角,率先开口,语气比刚才更直接:“夏老师……不,现在该叫你什么?顾云归的女朋友?”
夏瑾言没否认,反而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倒了两杯,推给她一杯:“叫我...夏瑾言就好。你倒是比我想的直接,没绕圈子。”
她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眼神里带着点探究,“你早就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心里什么滋味呢?”
“之前他带我去你家里睡觉...我偶然间闯进主卧看到你的照片,那时才意识过来他不止我一个女朋友。”,张楚然端起水杯,指尖碰到冰凉的杯壁,反而冷静了些。
她抬眼看向夏瑾言,眼底没了学生的胆怯。
“那你对他...还有感情吗?我说的是,男女之间的占有欲。”
张楚然被问得指尖一顿,冰凉的杯壁硌着掌心,她眼神下意识飘向帐篷外的天空,声音也弱了几分:“我......我早就放下了啊,当初是他对不起我,我怎么还会对他有感情......”
话虽这么说,可脸颊却悄悄泛红,刚才在展厅看到顾云归时的心跳加速,此刻竟成了没法辩驳的证据。
夏瑾言看着她躲闪的模样,轻轻勾了勾嘴角,语气里带着点看穿不说穿的笃定:“不想承认,那就是还有。”
她放下水杯,指尖在桌沿轻轻划着圈,“他那个人就是这样,长了张招人的脸,说话又会哄,身上那点‘坏’劲儿还偏偏让女孩子着迷,可心却像散了架的风筝,抓不住也收不拢。”
张楚然没反驳,只是低头盯着水杯里的柠檬水,夏瑾言说的没错,以前顾云归就是这样,会记得她爱吃的奶油蛋糕,会在她熬夜画图时悄悄递热牛奶,可转身就能和别的女人在床上说笑,那些温柔像裹了糖的刀,甜过之后就是刺骨的疼。
“我以前也觉得,我能让他收心。”
夏瑾言忽然开口,语气里没了刚才的从容,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涩意,“我刚来学校任教的时候,身边追我的人不少,可我偏偏选了他。
虽然说一开始是他耍流氓才...才把我拿下的吧。但我确实后来对他着迷了。
我以为凭我的能力,凭我的身材和颜值,他总会把我放在心上,总会慢慢变成我想要的样子。”
她抬眼看向张楚然,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在回忆那段失控的日子:“直到去年,我在他手机里看到了和别的女生的亲密照片,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就像你费尽心机搭建的城堡,突然被人一脚踹塌,连带着骄傲和自信,全碎了。”
张楚然愣住了,她没想到看似掌控一切的夏瑾言,也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她下意识问:“那你......”
“我差点疯了。” 夏瑾言打断她,声音压得低了些,却带着惊人的重量,“我甚至想过,把他藏起来,断了他和其他女人的联系,让他只能待在我身边,只能看着我一个人。
你别觉得我可怕,当你满心满眼都是一个人,却发现他把你的真心当玩笑时,那种想‘独占’的念头,会疯了似的往外冒。”
帐篷外的风吹进来,纱帘轻轻扫过两人的手臂,带来一阵凉意。
张楚然攥着水杯的手紧了紧,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酸楚。原来不管是自己这样的学生,还是夏瑾言这样的女强人,在顾云归的感情里,都曾是受伤的人。
“可后来我想通了,” 夏瑾言忽然笑了笑,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绑住的人留不住心,就算真把他‘囚禁’起来,他也只会更反感。
不如就顺着他,至少现在,他还会在我身边,还会和我分享日常,还是我的男朋友,——至于以后,谁知道呢?”
张楚然看着她,忽然觉得心里的那点犹豫也散了。
夏瑾言比她更清醒,也比她更“狠”,可她们本质上,都是被顾云归的温柔绊住过的人。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终于坦然:“其实...刚才看到他,我确实有点慌,可不是因为还喜欢,是因为那段过去还没彻底‘过去’。现在听你这么说,我反而更明白了——他不值得我再惦记。”
夏瑾言看着她眼底的清明,点了点头,重新端起水杯:“这就对了。女孩子嘛,总要为自己活,别把心思浪费在抓不住的人身上。”
帐篷外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水杯上,像是给这段意外的对话,画上了一个平静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