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娜……姐姐？”
一声呼唤击中了林娜的内心，好像心脏流出血一样，带来剧烈的痛苦。
但瞬间的痛苦和惊讶，没能拦住林娜条件反射下扣动的扳机。
然而不知是保佑，还是偶然，子弹没能击发。
它卡弹了。
两人在原地对峙，一秒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这不是林娜个人的决断。
这是来自边境局的命令。
而边境局，自然是要听命于上层的机关。
听到全面关闭安全区关口的事情时，边境局局长还想争取。
而一位委员的话，直接让他的心凉了半截：
“上面下了死命令，绝对不能让边缘城区的人跑出去。那样，会危害整个开路战争的成果。”
这句话，委员没有讲明白。
但是局长听明白的是，这背后，藏了太多不明不白的东西。
他承受不起。
这是脏活儿。
如果想进步，脏活儿就要有人干。
“沙克，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太极打了半天，终于顶不住的那天，局长对沙克说道。
“局长，您吩咐。”
“沙克，你跟着很多年，在基层也做了很多年，之前55号据点的尸潮处理得很好，上面也看到了你的才华。”
“我有把你推荐给委员们的意思，只是上面的人个个青年才俊，没有点成绩，确实……不好办啊。”
沙克瞪大了眼睛，心跳开始加速。
局长话里有话，而且他已猜出，接下来的安排，无论接受或拒绝，都会影响他的整个人生。
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恐惧还是激动。
局长抬起眼睛，低声道：
“边缘城区，大量流民攻击安全区防线，妄图进入缓冲区，严重危害开路战争的成果，危害治安。他们的存在，对于整个九区而言，都是毒瘤！”
沙克感觉整个人被锤子当头敲下去一样。
局长的嘴一张一合，他有几秒钟居然听不懂那个秃头在说什么。
但是很快，他听懂了，而且声音越来越清晰。
这是脏活儿。
只有敢做脏活儿，甚至做得漂亮，上面才能看到自己。
边缘城区暴乱的居民，甚至还有持械……很危险。
“等今天结束，我请你跟委员会的老人，一起吃，炖牛肉。”
局长拍了拍沙克的肩膀。
沙克的手开始颤抖，但很快他就压制住了。
“保证完成任务。”他用帽檐遮住眼睛。
枪声响彻九区边缘。
鲜血漫过街头，多到让人滑倒。
他们和缓冲区，和其他城区那些暴民没有什么两样，边境局的队员们如此提示着自己。
但他们就是感觉不对。
他们就是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但是说不上来！
于是最基础的服从命令，成为他们现在心里的唯一支柱。
林娜熟练地拉栓换弹，而宁猫儿愣了一下，开始疯狂向林娜身后的大门跑去。
那里的防线有漏洞，她知道从那里溜出，跑100米就能进入走私地道！
林娜瞄准着，呼吸似乎也随之静止。
突然，她高举枪口，朝天开了一枪！
宁猫儿则是如小猫般，瞬间没入了那个暗道。
“别回来！”
她几乎是哭着说道。
这是哪里？
我在哪里？
我在地狱吗？
林娜举着枪，不知应该对准谁。
我保护着他们，现在……我要杀了他们？
……
……
墙边的枪声过后，边缘城区的联合搜捕就开始了。
在三支除菌队的助力下，边境局、治安队，全都参与到了这次对“危险分子”的围剿之中。
“边缘城区的人狡猾而危险。”
“边缘城区的犯罪分子，早已因为食物而失去了理智。”
“不要同情任何老人、女人和小孩，他们都十分阴险，极其可恶！”
搜捕，铺天盖地的搜捕。
与其说是捕，不如说是杀。
动作激进的杀，大喊大叫的杀，回答错误的杀，情绪不稳定，杀！
小毕跟着队伍，穿插在边缘城区的大街小巷之中。
“不许动！”
他踹开了一处破门，门内躺着饿死的三具尸体，还有一个瘦弱不堪的小女孩。
小毕的枪指着那个小女孩的头，那孩子跪在小毕的面前，战栗着，哭泣着，哀求着：
“放过我，求求你……我家里什么也不剩了，我家里人已经全死了，我什么都会做的，我也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求求你，求求你……我什么都能干，真的！要……要了我也行！放过我这次，老爷！”
“老爷”二字刺痛了小毕，他枪口顶住了女孩的脑袋，不顾她拉扯着衣服的双手，歇斯底里地怒吼着：
“给我后退！给我后退！给我后退！”
砰砰砰砰砰！！
惊慌、恐惧、矛盾。
然后枪响了。
小女孩倒在了血泊当中。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做到杀伐果断……但是，至少杀了。
“哈哈哈，对。对！边缘城区的流民全是罪犯！全是隐藏的罪犯！这小兔崽子也是伪装成弱者的罪犯！我没错，我不过是执行命令！哈哈，我没有错！没错！！”
小毕自言自语着，无力地抬起头。
他看见旁边的除菌队三队和九队，正在毫无顾忌地抢着幼小的孩童和妇女。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很荒诞的感觉：
自己似乎还做了件好事，他让那个女孩，至少得到了解脱。
他转过头，看见一位老者，手持棍棒，撑着身体，似乎在朝自己走来。
“老年的罪犯。”
小毕闭上眼，然后清空了弹夹。
……
……
九重防线，向来防不住尸潮，也防不住人心。
冲关的人太多了。
他们跑了出来，呼吸着缓冲区污浊的污染空气，享受着死前最后的宁静。
今天是起黄雾的日子。
缓冲区的居民们要么戴着面具和防护服劳作，要么躲在屋里不出。
宁猫儿拿出防毒面具，和防护手套，戴在脸上，用最快的速度跑向荒野饭店。
冲关和逃跑，此前已经时有发生。
这次最为严重。
严重到驻扎在这里的一队和荒野饭店的人们都始料未及。
当宁猫儿满脸血迹地冲进荒野饭店的大门时，所有人都惊讶地站了起来。
大家都认识宁猫儿。
但……她怎么变成了这样？！
刘笔和方衡等人，此时此刻，正在讨论着缓冲区如何将犬兽驱逐，又如何在第一开拓点迎击尸潮。
看到了宁猫儿到来，也不禁停下了对话，呆呆望向了她。
方衡想到了什么，急忙道：
“我是除菌队一队队长的方衡，告诉我，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除菌队？！”
宁猫儿本已露出希望的神色瞬间大变，几乎瘫倒在地，连连向门口后退。
刘笔连忙站起，苏姚也奔了过去，扶住宁猫儿。
刘笔注视着宁猫儿，低声道：“没事，这里很安全，慢慢说。”
宁猫儿深吸了一口气，抓着胸口，几乎是从肺里挤出了一声啜泣：
“刘笔先生……请，救救九区吧！”